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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永吉把褲腿挽上來一看,兩條腿到處是淤青。白天的時候還沒注意到,現在顏色青紫青紫的,一按就痛的要命。
他又把腰側的衣服掀起來,腰上果然也有這種淤青。
「這是怎麼了?」四奶奶問道:「碰哪了撞出這麼多淤青來。」
陶永吉回想了一下,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推著木柜上的梁湘蘭和文文尋找落腳點的時候,確實感覺到水裡有東西撞在腿上。但是那時候心裡焦急如焚,水又凍的他整個浸在水裡的下半身都沒什麼知覺,才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那些可能是順著洪水一起被衝下來的冰疙瘩,在水流的衝擊力下撞在他身上,留下了這些淤青。陶永吉十分後怕,幸好遇到的是冰疙瘩,只撞出了幾個淤青,不是邊緣特別薄的那種冰,要是那種薄冰順著水衝下來,還不像刀片一樣把他身上劃出一道道大口子。
陶永吉把褲腿放下來,說:「沒什麼大事,就是看著嚇人,過兩天就好了。能把命撿回來就不錯了,這點傷算什麼。」
他的衣服潮乎乎的,晚上起了風,溫度也比白天低很多,梁湘蘭看丈夫一直在發抖,趕緊把毯子遞過去:「你先圍著這個吧。」
梁湘蘭坐的木櫃和梁銜月家的小船挨著,梁銜月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扯過一半,招呼梁湘蘭靠著她坐,可以蓋上點。
這種初春的晚上在外面過夜哪能靠身上這幾件衣服,更何況梁湘蘭的半個褲腿都是濕的。
她自己確實也冷的不行,小聲說了聲謝謝。
四爺爺躺在糧倉頂上,糧倉上裹了個木板,硬邦邦的,他睡不著,就時不時地打著手電筒看水漲到那裡。白天衝下來的水還是清透的雪水,這會卻有點渾濁發黃。
文文好奇地問道:「洪水都走了,為什麼水還會漲呢?」
她從沒見過洪水是什麼樣的,還以為只有差點把他們一家人沖走的那波最猛的水流叫做洪水,奇怪為什麼洪水走了,水不但沒退,反而還越來越高了。
四爺爺給她解釋道:「你覺得這些水是哪來的呢?都是我們家院子裡的雪化了產生的嗎?」
文文搖頭:「不是,雪沒有……沒有房頂這麼高。」她認真地想了想,「是山上的水流下來了。」
「對嘍,」四爺爺接著說,「天氣暖和,到處的雪都在化,有些冰雪沒化完,本來在那裡好好的待著,可是從山上衝下了好多水,就把這些也一起衝下來了,洪水一路走一路帶著更多的冰雪和水,就有了差點把小文文沖走的大水。可是山上再沒有雪了嗎?不是的,還有這些水沒衝過的地方,那些地方的雪慢慢的化,慢慢地流下來,我們這裡的水就一點點漲起來了。」
陶文文似懂非懂:「等那些雪都化了,會把我們都淹到水裡嗎?」
四爺爺拍了拍她:「不會的,水會退下去,流到地勢更低的地方。」
「哪裡是更低的地方?」
「嗯……也許是大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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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一家人或坐或躺,別看這隻小船十分輕巧,可是不僅能夠承載三個人,而且船艙里沒有進來一滴水。
他們有毛毯、有食物,從家裡出發時穿了厚衣服,看起來什麼也不缺,其實也是怎麼也睡不著。黑暗裡沒人說話,只能聽到微不可聞的潺潺流水聲。誰也不知道水到底會漲到多高,苦等著的滋味就像是知道暗處有一隻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鑽出來咬你一口。
梁康時不停的看著手錶,大概半夜11點的時候,水漲得前所未有的高,距離糧倉頂只有不到半米,好在很快又退了一些,這天的後半夜水面的高度一直反反覆覆,一會漲一會退,讓眾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終於挨到了天亮,眾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都是一臉的憔悴,但神情是輕鬆的。因為水已經有幾個小時沒有漲,過了這洪水來臨的第一天,估計也不會再漲起來了。
天亮了他們就開始吃早飯。甄敏從包里拿出麥片,保溫杯里的水不再滾燙,好在還保留著一絲溫度。他們吃的泡麥片,陶永吉借了點熱水,他們一家人把桃酥泡著吃了。
今天是個陰天,因為露天睡了一晚上,眾人大多都出現了些不適的症狀。四爺爺有風濕病,腿疼的厲害,四奶奶被風吹得有些頭疼,甄敏總覺得身上冷,陶永吉身上的淤青過了一晚上疼得更厲害。
甄敏這就是梁銜月身後的包說:「那裡面我裝了點兒藥,拿出來看看有沒有對症的。」
梁銜月打開背包,在裡面找出了一個小小的家庭急救包,裡面有治頭疼的藥、治跌打損傷的紅花油和一些感冒藥。
她把藥各自遞給四奶奶和甄敏,又把紅花油交到陶永吉手裡:「你看擦點這個會不會好點。」
陶永吉早就不坐在梯子上了,他的腿疼的厲害,梁湘蘭和他換了位置。陶永吉感激的接過梁銜月的紅花油,倒了一點在腿上揉搓起來,疼得呲牙咧嘴的。
梁銜月不確定這水還要多久才會徹底退去,但她很清楚如果再在房頂上過個幾天夜,這幾個人全都得病倒,房頂能一時避險,但畢竟不是久留之地。
她等了一上午,洪水退到二樓屋檐之下。這意味著他們不必在拘束在小船或者木櫃裡了,總算可以在房頂活動一下。
大家顧不上房頂潮濕,簡單墊了點東西就躺下來,這一晚上實在是蜷得難受,腰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