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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君卻覺得還不錯,黃一峰二十幾年來對他一如既往的好,不管是落魄還是發跡,她不喜歡孩子,兩個人就一直沒要小孩。有不少親戚在背後說三道四,半是嚇唬半是挑唆地對她說,她要是這個樣子,黃一峰一定要在外面找女人的,沒個孩子怎麼行。
易君把這些人都趕走,再也不許他們進自己的家門,她這樣讓人難堪,這些親戚後來也不怎麼和她家走動。黃一峰知道以後,也只說易君做的對,省得一天到晚有人跑到他家來指手畫腳,以為沾了點親戚就能騎到自己頭上當爹,叫易君不要理這些人,只和甄敏交際就夠了。
蘋果切成兩半,一半塞到了黃一峰手裡。黃一峰咔嚓一聲,蘋果上出現了一個好大的缺口。他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你這個庇護所的工作要是做的實在難受,就不幹了吧。」
易君這工作可不清閒,庇護所里孩子多,天氣冷又乍一換了環境,小毛病不斷。要光是看病開藥倒還好,還有更大的煩心事在後頭。
藥物珍貴,每天發下去的量都有配額。要是不管誰來了都發藥,用不到一上午這一天的份額就沒了。這時候就得藥師來控制這個度,這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家長帶著生病的孩子過來,不管怎麼解釋孩子症狀輕微可以自愈,人家都覺得自己被針對了,怎麼別的孩子來就有藥?輪到他們就不給?
遇到暴脾氣或者胡攪蠻纏的家長更頭疼,動起手來的都有,有幾個醫師臉上就掛了彩。黃一峰每次接易君下班都要問她今天有沒有鬧事的,易君每次都說還好,可黃一峰卻注意到她有一□□服扣子掉了兩粒。
「春天不就搬走了嗎?再將就幾個月,還能多攢點糧食。」易君語氣里沒有勉強。她的處境其實比黃一峰想像的還糟糕,庇護所後來給醫師們配了保安,也制定政策,多次鬧事的人就要退迴避難所去,動手的人確實少了。討不到藥就罵罵咧咧嘴裡不乾淨的人卻沒少,易君有時候做夢都會夢見那些人一邊咒罵著一邊離開醫務室的場景。
而且她職級不高,分配的房間卻大,同事心裡自然也有不滿,暗地裡搞些小動作排擠她。要不是發的薪水多,易君真的支撐不下來。
她把蘋果遞到嘴邊咬了一口,輕輕嘆息:「活在這世上,誰能不吃點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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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個陰天,天空像是塊灰色的髒抹布,梁銜月站在院牆邊上,院外是表面變得有些髒兮兮的積雪,自己家棗樹堆了雪的枯枝,烏雲之下鄰居家深青色的瓦片,入目所見都是灰白色調,讓人看了心情就不好。
她揚起手裡的鐵鍬,重重的插在雪裡,給院子除雪的工作陸陸續續做了一個月,現在只剩下靠近院牆這一小塊。
甄敏都在勸梁銜月不要管這些積雪了,只要把靠近房屋的這部分會遮擋陽光的清理掉就夠了,等天氣轉暖雪自然會化掉。
為什麼非要除雪,梁銜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就是覺得雪堆起來不安全,外面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翻過院牆。
「那院子裡是沒雪了,外面的雪還是那麼高,一樣可以翻過院牆再跳進院子裡。」甄敏看她的手帶了皮手套還是凍得通紅,握住梁銜月的兩隻手包在手心裡。「有小偷也不會偷到我們家,咱們家是後搬回來的,家裡沒多少糧食,村里人都知道。」
「那也不差這一小塊,我把院子收拾乾淨就不再弄了。」梁銜月還是堅持。
無奈之下,甄敏和梁康時都出來幫忙,除了下的最久的那一場暴雪,這段日子裡也下過幾次雪,都只飄了幾小時的雪花就轉晴。梁銜月他們剛回到梁家村時,積雪有兩米多深,過了這麼些日子,底層的雪壓實了一部分,也因為升華減少了一些,積雪的厚度已經降到兩米以下。
這對梁銜月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院子底下的雪硬的像石頭一樣,她拿著把鐵鍬尖端插.進堅硬的冰雪裡,用腳跺在鍬頭上,濺起一片細碎的冰晶,終於鏟下來一大塊冰。
三個人都在院子裡忙活,鐵鍬頭和堅硬的冰雪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
梁銜月直起了腰,把鐵鍬放在一邊,摘了兩隻手套,迅速伸到了自己外套內層,他的手僵的有些不好彎曲握不太住鐵鍬,隔著裡面的好幾層衣服,肚上的皮膚也感覺到兩隻手傳遞過來的涼意。
這時候,他突然覺得臉上一涼,好像有雨滴從天空墜下。
梁銜月抬頭一看,不是雨,是雪花。
又下雪了。
「回去吧,等雪停了再干。」梁康時收了大家的鐵鍬放在工具房。
「康哥,嫂子!」院外突然疾走來一個人,叫住了正要回家的梁康時和甄敏。
抬頭一看,站在院牆外露出半個身子的可不是萬翠嗎。
「萬翠來了,快進屋裡說,這都下雪了。」甄敏趕緊招呼他。
「我不進去了,我這也是剛從山上下來,就過來說兩句話,還得回家把剛才砍的樹給劈了。」
她一看就是有事要講,梁銜月也停住了腳步,微微抬頭看著萬翠。
萬翠語出驚人:「林子裡有野獸的腳印!」
梁康時手裡的鐵鍬一下就握緊了:「看出是什麼野獸了嗎?」
「像是狼!和狗腳印差不多,就是要大上一圈,那不就是狼嗎!」萬翠說起這個就心有餘悸,「我們一認出來就趕緊往山下跑,幸好是先看到腳印,沒真的碰上。我和梁何再不上山了,我就想著來告訴你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