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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紅星醫院今天脫離第九層地基,所以她沒有去上班。]
莫比看向艾吉,只見他緊緊抿著唇,雙目一如既往地被遮擋在布帶之下,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莫明的讓人覺得難過,讓他想起家裡以前餵養的地球人自殺後,兒子那種內疚和痛悔的表情。
「這不是你的錯。而且托特的力量很強大,這樣的死亡來得很快,不會留下太強烈的痛苦。」
「我看到她還活著。」
「也許是你感覺錯誤,畢竟這不是現場,只是影像。」
艾吉沒有吭聲。
「你不會想要回去吧?只是個地球人,而且也領養不久。」莫比道。
艾吉看向另一邊的報告,上面是表層的防護能量注入情況。他現在在這裡的最大作用,就是在爭端激化之前,為防護系統注入足夠的能量,防止整個空間的坍塌。
曾經發生的事故給殖民堡壘的所有肯特人留下了慘痛的記憶。
[根據《殖民法》,殖民地的被統治生物在戰時無豁免權,不受到特殊保護。]
「不用回去。」艾吉迅速地做出了選擇,「立刻開啟天頂望遠鏡系統,去除天氣雲霧,對入侵者實行精確打擊。」
[是的,謹遵主命。]
莫比和穆奇坎普都鬆了一口氣,艾吉年齡越來越大之後,有時反而會做出類似小孩子似的決定,但是在大事上總是能選擇最理智的道路。他能清楚理解自己所承擔的責任。
的確,連珍貴的灰石都能暫時放棄,何況只是一個被領養的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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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層。
托特再度低下頭俯瞰著地下室內的地球人。
而潘敏,深刻地感受到種族力量的差異。
自從殖民堡壘進入備戰狀態之後,地球人電視節目裡就開始頻頻播放雙黨爭端的歷史記錄片,那些長著鷹隼羽翼的肯特人,被稱為白黨。所以眼前的這個肯特人,是艾吉的敵人。
目前她面臨兩種選擇:留下來,或者逃脫。
留下來也許不會立即激怒這個看上去十分厲害的白黨,但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剝皮抽骨了。畢竟《肯特星殖民法》僅針對和平時期而言,地球人在雙黨爭端時期是沒有豁免權的。可是逃脫就一定能成功嗎?那個人可是長著翅膀的!
現在艾吉離開了第九層,她又與中央電腦艾麗莎失去了聯繫,再也找不到別的救濟途徑。作為一個地球人,冒險硬碰硬的生存可能性基本為零,只能寄希望於降低對方的敵意。
托特掃視著領主宅邸的廢墟,地下室又髒又亂,到處都是建築崩塌落下的塵灰。
似乎沒有找到他想要拿到的東西,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到潘敏身上。
「你是艾吉的奴隸?」托特問,「在這裡幹什麼?」
潘敏木然地發呆,眼角餘光則四處尋找出路。托特所說的話是一種陌生的語言,有一些音節聽不懂意思,另外一些則根本聽不到,唯一聽懂的就是「艾吉」和「奴隸」。大概奴隸這個詞在肯特星人的概念中不存在,於是使用了地球語作為舶來語。
看到潘敏木然的樣子,托特察覺了自己的錯誤,換了一種低等語言道:「你是艾吉的奴隸?在這裡幹什麼?」
潘敏這回聽懂了他的語言,並且也作出了逃或不逃的選擇。
她垂下頭掩飾了自己的緊張,「尊敬的白黨大人,我是被囚困在這裡的奴隸,請您幫助我離開這個地牢。」
她默念著,希望不要出差錯,不要出差錯,儘管手心臟在擂鼓般急遽地跳動,面上卻顯得卑微異常。寂靜中,總覺得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面對著這些外星生物超越想像的力量,人類顯得很渺小。
「你在撒謊,你的手在發抖。」托特說道,語氣中透露出殘酷的味道。
「尊敬的大人,這裡的領主離開了,我兩天沒有吃過飯,家政機械人每天只送來一點清水。」
托特冷笑道:「飢餓會使人類抖得這麼厲害?」
「您的威勢讓人敬畏,而且我很冷,現在正在下雨,我被淋濕了。」停頓了一下,潘敏補充道,「地球人很脆弱。」
托特看著她,地球人確實很脆弱,他決定暫時相信這個答案。
「你在房子裡有沒有見過一塊灰色的石頭?」
潘敏顫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想要再行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托特淡笑了一聲,逕自問道:「看來你是見過的,在哪裡?」
「花園裡就有,很多的……地球人把它們叫做鵝卵石。」
托特側過頭,撇了一眼狼藉遍地的花園,依稀分辨得出上面用鵝卵石鋪了一條小道,「建議你不要開玩笑。你的口袋裡是什麼?」
潘敏覺得自己的眼皮都在跳了。
「拿出來。」
她沉默地把手伸進褲袋,抬眼看了一下托特,然後慢慢掏出一個東西。
銀色的湯匙,灰石被藏在勺子的凹陷處,拇指輕輕地捏著。她現在只能儘量確保拿出湯匙的角度,從托特的方向看不到灰石的存在。
果然,托特皺起了眉,顯得很不耐煩。
雨停了下來,潘敏仍然卑微似的發抖。
周圍逐漸亮了起來,托特抬起眼,只見天頂上所能看見的十二顆照明燈正在匯聚能源,扭曲的能量火花在周圍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