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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飛過亂墳崗,飛過荒野,飛過了無人煙的樹林,最後經過了一個安靜的小村莊——山霞村。
夜深人靜,頭顱在村子裡穿梭,透過窗口,挨家挨戶地找。
那雙怨毒的眼睛,流著血,瞄來瞄去,終於在一戶人家裡,找到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
那胖婦人與丈夫躺在床上,鼾聲如雷,睡得像個豬。
喬箬眯了眯眼睛,盯著她的肚子:「袁晉珩,你可千萬別死,你要長命百歲,等我投胎回來。」
頭顱飛過窗子,朝著孕婦圓滾滾的肚子,化作一陣黑煙,一縷縷地鑽了進去。
十月懷胎正辛苦,哪知腹中是妖魔。
婦人睡得正香,肚子疼了下,同時做了個夢,夢到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粉雕玉琢地沖她笑。
可是下一秒,女孩臉色烏青,尖牙利齒,沖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第2節 飛頭將軍
1
我叫王知秋,我收了一隻飛頭獠子入冊。
從那以後,我心情不佳,一個月沒有開店,在家裡躺了屍。
我睡得昏昏沉沉,聽到有人在身邊哭喪,淒悽慘慘。
「我滴個姑奶奶啊,你睜開眼看一看,瞧一瞧,你還有什麼沒安排好……」
那人還伸出手試探我的鼻息。
我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
「別愛我,沒結果,除非你能活過我。」
張大頭喜極而泣:「我活你個鬼,你個糟老婆子壞得很。」
他說:「姑奶奶,我以為你要睡到我老死。」
我說:「你放心,到那天我一定醒來給你送終。」
張大頭咬牙道:「最後一隻妖不入冊,你敢睡?」
我伸出兩根手指:「是兩隻。」
「飛頭獠子收了,不是只剩一隻魈了嗎,怎麼還有一隻妖?」
「異妖錄一百零七種妖,柳公說要湊個雙數,大筆一揮加了個名字。」
「......這麼隨便的嗎?」
「對,老頭子不講武德。」
「最後一隻妖叫什麼?」
「連姜。」
我說完這個名字,總覺臉上有點涼,張大頭跳了起來:「臥槽,臥槽!你哭了。」
我瞪了他一眼:「我沒哭,我沙眼了而已。」
張大頭難得地沒拆穿我,坐在了我旁邊:「姑奶奶,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胤都公主鍾離嫿?」
「誰告訴你的?」
「猜的。」
「你以後少看我的筆記,尊重個人隱私。」
「……我不看那些東西,怎麼幫你捉妖。」
「說得也是。」
張大頭是個追根究底的人:「你當時跟胤都的大祭司慕容昭有婚約,但是又看上了他的徒弟連姜,然後你們倆苟且,給慕容戴了綠帽子,慕容一怒之下把連姜給投河餵魚了,連姜變成了妖,你為了還能見到他,揣著異妖冊活到現在......」
我勒住了他的脖子:「你死於話多。」
從那以後,張大頭就跟得了魔障一樣,天天在我面前開發腦洞,什麼樣的劇情都被他想出來了,有一次居然說:「慕容昭是不是不行,所以你看上了連姜......」
我的臉黑了:「你最近是不是很閒?」
「是啊,古玩店沒生意,每天就想聽點八卦。」
「你想不想知道飛頭獠子的情史?」
「想。」
他有些興奮,湊到我面前:「那個獠子後來怎麼了?」
我帶他去了孽鏡台,調到了彘子的頻道,一腳將他踹了進去。
然後抓了把瓜子,通過鏡台追劇。
……
十里杏花村。
是孟彘子出生的地方。
村子從前是個廢村,很多年前這裡住著一群吃人的妖怪——落頭氏。
但是那也只是傳聞,畢竟沒有人親眼看到過。
杏花村是個很美的地方,青山綠水,籬笆綠蘿,村口還有一棵歪脖子杏樹。
躲避戰亂的逃荒者,滿心歡喜地住了下來,彘子的爹娘便是如此。
他今年十歲,家裡有三個姐姐,都是容貌清秀的姑娘家。
家裡很窮,但爹娘和姐姐們都很疼他,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省下一口吃食餵飽了他。
彘子本就樣貌端正,又因衣食無憂,面色紅潤,是村里長得最好看的男孩子。
村口那棵歪脖子杏樹,是他平時最愛玩耍的地方。
不知何時,杏樹下出現一個光著腳的小女孩,女孩大約跟他同歲,長得唇紅齒白,粉雕玉琢,極是漂亮。
女孩說她叫阿喬,是從很遠的山霞村來的。
山霞村很窮,而且人吃人,她的爹娘就被人吃了,她一個人逃了出來,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彘子從家裡拿了一塊餅給她,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仍是不相信:「人怎麼會吃人呢?我不信。」
「真的,田裡有蝗蟲,吃光了莊稼,我們就只好吃蝗蟲,蝗蟲汁是綠色的,苦得很,咽不下去,而且吃啊吃啊吃出了瘟疫,到處都是死人,餓得受不了了,就有人吃死人。」
阿喬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餅,噎得難受:「死人不好吃,還傳染瘟疫,他們就把主意打到活人身上了,先是吃小孩,易子而食,小孩吃光了就吃大人。」
彘子目瞪口呆,驚得半晌說不出話:「還好,還好我們這兒沒有鬧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