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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箬,你怎能如此狠毒......」
袁晉珩閉著眼睛,身子在發抖,眼角有淚滑落。
喬箬愣了很久,心臟驟停,她動了動嘴唇,半晌沒有說出話。
但她還是眼中含淚,說了句:「袁郎,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能的,為何不能,秦霜已經死了,他們中間再無阻礙,袁晉珩心裡悲痛,她給他時間走出來,他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
她會將袁曜當成她的孩子,她會用心愛他們,只要袁郎還肯給她機會。
那日後,袁晉珩消沉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原諒她了,他卻在一個晚上來了她的房間,與她緊緊相擁,他哭了。
「喬箬,我們都忘掉過去,從今以後好好過日子,你再也不許殺人了。」
「好。」
喬箬很開心,從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這樣愛著袁晉珩,他們又可以回到從前了。
他們形影不離,恩愛纏綿,府里不再有秦霜,她才是袁晉珩的妻。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喜歡這句話。
纏綿過後,燈光如豆,袁晉珩將她摟在懷裡,聞著她頭髮上的香味,聲音恍惚。
「喬箬,你有心嗎?」
「有的,你聽,它還在跳?」
「那麼你的心,也有軟肋嗎?」
「袁郎,我的軟肋不在於心,在於我的身子。」
袁晉珩不解,喬箬看著他,認真道:「若有朝一日,我的頭飛了出去,回來之後找不到了身子,三天之後,我便死了。」
她說:「袁郎,屆時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我的身子。」
袁晉珩笑了:「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用飛頭術了。」
是的,袁郎希望她是普通人,喬箬知道。
從她來到他身邊,就活成了一個市井之人,連杏花村都萬物復甦,恢復生氣。
她們也要活在煙火氣之中,要吃五穀雜糧,穿衣保暖,要穿鞋子,更要好好過日子。
可是不久之後,袁晉珩被趙王所壓,關入王宮地牢。
他們說,趙王讓他交出「飛頭將軍」。
袁晉珩不願,說世上從來沒有飛頭將軍。
趙王說:「我要你夫人喬氏。」
袁晉珩笑了:「我的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恕難從命。」
趙王說:「她只需為孤去魏王宮殺一人,我便放你出來,再不提飛頭將軍之事。」
這樣的要求,袁晉珩仍是拒絕了,趙王憤怒,要殺他。
喬箬殺心又起,但她想到袁晉珩,他寧願反抗趙王失去性命,也只願她是個普通婦人。
喬箬笑了,落淚了,她對人說:「告訴趙王,他的條件我答應了。」
……
喬箬找不到自己的身子了。
在她答應了趙王的條件,飛頭千里去魏王宮殺了人,回來之後,袁府上下卻關了大門。
她的腦袋在府里飛來飛去,焦急萬分。
府里刀林劍雨,齊刷刷地向她飛射。
她看到遠處站著的袁晉珩,從容指揮,神情冷漠如霜。
「袁郎,趙王放你出來了?」
喬箬喃喃地看著他,卻見他一臉的厭惡,俊朗的臉上,是她不熟悉的陌生、陰狠。
他說:「喬箬,你的身體已經被我燒了,你去死吧。」
萬箭穿頭,剜心之痛。
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她的袁郎早就對她深惡痛絕,他一直在騙她。
喬箬的腦袋在袁府哭了一天一夜,泣聲如地獄惡鬼。
夜裡狂風呼嘯,杏樹下,一顆面目猙獰的頭顱,咬斷了樹木,滿臉的鮮血,眥目欲裂。
「袁晉珩!袁晉珩!你騙了我!」
一聲聲哀嚎,毛骨悚然地迴蕩在府里。
除了西閣院,她哪兒也去不了,袁晉珩在府里上下塗滿了赤符之水。
那一夜袁府上下沉浸在地獄之中,惡鬼般的哭聲響徹府邸,撕心裂肺,慘絕人寰。
第二天清晨,風停了,很久之後,才有武官裝著膽子上前。
杏樹下,樹葉殘花滿地,浮沉之中,灰頭土臉的一顆腦袋,瞪著眼睛,青面獠牙,面容扭曲。
一片杏花瓣,飄零落地,落在腦袋上。
武官用劍撥弄了下,回去稟報袁晉珩:「大人,氣絕了,就地掩埋嗎?」
袁晉珩在書房練字,神情愣怔了一秒,他的紙上寫了兩句詩,有淚染濕一塊字跡。
我出東遊門,邂逅承清塵。
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
他說:「扔到南崗墳地埋了吧。」
荒郊,南崗墳地。
袁府的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就地挖了個坑,將那顆腦袋扔了進去,跺平了地面。
半夜過後,烏鴉怪叫,陰森森的野外有鬼火蔓延。
踏平的土裡,慢慢開始有動靜,喬箬的腦袋從裡面鑽了出來,灰頭土臉,模糊一片,猙獰如惡鬼。
飛頭獠子,三日斷頭死。
可他們又怎會知道,她已經不是普通的飛頭蠻了。
杏花村里,同類相食,杏花村外,殺人如麻。
落頭氏已經滅族了,如今她是這世上最厲害的飛頭蠻。
一顆腦袋在半空中遊走,雖然還活著,但很虛弱,四處漂泊,找不到身子,無處安身,早晚還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