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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是當年事件的知情者。」梁景瑤語速飛快,快的不正常,「阿姨,你聽我說,我知道,這個男人害了你的一生,你年輕時,為了父母、弟弟妹妹犧牲自己,再之後,為了孩子——現在,整個世界讓你失望,可是,和這樣的人渣以命換命,不值得呀。」
梁景瑤從一開始就精神緊繃。
往生錄記載,小王母親——王紅英,下毒成功,小王父親喝下後,農藥加病痛,死的相當痛苦。
但殺人償命,哪怕再有天大的冤屈,人間法律就是法律。
她先心理暗示快樂的小王,讓他產生恐懼心理,不敢輕易掛斷視頻,接在再恐嚇王老頭,希望能在王紅英進屋時懺悔,可惜,失敗了。
她救下了畜生,沒救下王紅英。
此刻的王紅英,周身死氣瀰漫,她不想活了,活夠了。
阻止了一時,阻止不了一世。
怎麼救,怎麼才能救得徹底?
時間太緊急,梁景瑤只想出一個辦法:「紅英阿姨,舉頭三尺有神明,惡,終有惡報,我可以告訴您,他的病,就是老天給的懲罰,不會好,一直活活痛死。」
化解仇恨最直接的辦法,看到仇人不得好死。
王紅英苦笑搖頭:「我得照顧他呀,跟著受罪。」
梁景瑤愣住:「你可以走,可以不照顧。」
王紅英嘆口氣,沒直接回答:「姑娘,你還小。」
很多事,除了當事人,任何人無權利發表意見。
人生無奈的事太多了。
王紅英走不了,孩子的爹臥病在床,她能去哪裡,丟給孩子嗎?
人活在世,不是只有自己。
梁景瑤喃喃道:「可是,殺人者死後入地獄,下輩子如牲畜道,千刀萬剮.......」
「小姑娘知道的還挺多。」人真不想活了,就沒什麼在意的,王紅英一點都不驚訝對方說的話,輕輕笑了,「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就這樣走嗎?我不甘心呀。」
她說的話,她的語氣,本應該非常淒涼。
可她太美了,她眼裡有了淚水,仿佛天上的星星閃爍,美的讓人忽略她說了什麼。
只有梁景瑤明白她的不甘心,沒那麼簡單。
該怎麼辦呢?
人間苦難,佛都參不透。
梁景瑤平復情緒,她看了眼彈幕,溫聲道:「紅英阿姨,我這裡正在直播,有接近一萬網友非常關心您,她們說,您太好看了,還說,有什麼難處儘管說——這裡面有咱們的人民警察,有律師,還有政府人員,一定可以幫到您的。」
這句話起到了作用。
「那麼多人呀。」王紅英不會講普通話,口音濃重,但聲音清脆悅耳,她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慢慢道,「那我給大家說說怎麼回事吧。」
她應該從未和任何人講過,埋了幾十年,像樹葉下腐爛的泥土,捧不起,一開始說的毫無頭緒,東一句西一句,好一會才順暢。
三十二年前,王紅英夜校會計專業畢業,很榮幸,被杏遙村的建築公司錄取。
杏遙村趕上了好時候,那個年代裡,全國赫赫有名,從幾人的施工隊到數百人,數千人,從縣到市再到省,甚至差點走出國門。
承建了很多城市的標誌性建築。
建築公司也越來越大,衍生出別的行業,可以說,比國營工廠更好,因為工資高,逢年過節發各種豐厚福利,能進杏遙村的建築公司,等於一步登天,成為人上人。
王紅英只是個臨時會計,臨時,意味著轉正之前有被辭退的可能。
她戰戰兢兢,工作盡力,小心翼翼對待所有同事,對領導,更不用說了,見面九十度大鞠躬問好。
一切看起來非常順利,直到有一天,辦公室來了個大人物——基建科的副經理,王玉福。
基建科副經理?那可是公司的中上層領導了,決定著好幾百人的飯碗呢。
王紅英緊張的差點不敢抬頭,生怕哪裡做錯,她感覺到,王經理走到了她的身後。
王紅英用一句土話總結噩夢的開始:「我那會嚇的身上直冒涼氣,就像被長蟲盯上了。」
大領導王經理對她一見鍾情,展開了追求。
王紅英哪裡願意,他都四十了,能和自己爹當兄弟了,再說,長太醜了,大概從小沒刷過牙還抽菸,又黃又黑,一說話滿嘴臭味。
長得還矮,最多一米六五。
王紅英不敢直接拒絕,她珍惜來之不易的工作,只好各種躲。
有一天,部門領導交給她一個任務,說有份報銷表格急需王經理簽字。
王紅英不知道真假,只能硬著頭皮送,到辦公室發現沒人,說王經理不舒服回家了,讓她直接送家裡。
王紅英不敢去,請求領導換個人。
領導拉下臉狠狠罵了她一頓,說要麼送,要麼立刻走人。
王紅英最終去了,一去再沒能回來,剛進去,門被關上,生了病的王經理緊緊抱住她。
他個子小,力氣不小,常年干建築隊的,鋼筋都能掰彎,王紅英拼死掙扎,只撓破了對方的那張醜臉。
直播間有人緩緩打字發表看法,巧合太多了,部門領導極有可能是幫凶。
現實永遠比故事殘酷。
代入一下,十九歲,被這麼個又丑又老的東西堵在屋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何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