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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過去,那個十九歲,即將當供銷社銷售員的女孩早死了,現在的她,是五個孩子的媽。
五個,四個男孩,一個女孩。
二十多年,地獄般的折磨讓她精神恍惚,她忘記很多事,忘記父母的名字,忘記父母的長相,但始終牢記一個名字——高仁建。
人怎麼可以那麼壞?
那一天,初五,鎮上的大集,她打算買個筆記本,再買幾隻小雞仔。
集上的人非常多。
沒想到,遇上熟人。
看到堂哥,娟子有點尷尬,因為接班的事,奶奶又吵又鬧,就差斷絕關係了。
堂哥卻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一臉驚喜打招呼:「娟子,還真是你,怎麼一個人來趕集?」
沒出這件事之前,兩人關係還算不錯,各自的父親是親兄弟,等到結婚時,堂哥要以親哥哥的身份送親,算地位最尊重的娘家人。
娟子弱弱點頭:「哥,你也來趕集呀。」
「我同學父親在林業局上班,給我找了幾棵葡萄秧苗。」堂哥一臉憨笑,撓撓頭道,「說剛從外地來的新品種,叫什麼什麼峰,可甜了。」
娟子眼前一亮:「巨峰?」
她最喜歡吃葡萄了,一直想在院子裡種一棵,像書上畫的那樣搭個棚子,又遮陽又能吃,可沒門路,父親幫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娟子沒能忍住誘惑,鼓起勇氣問能不能分給她一棵。
堂哥答應的非常痛快。
然後,就像那位最後看到她的人所說的,跟著堂哥去同學家。
同學家非常遠,走到半路,堂哥從包里掏出瓶飲料。
娟子有點驚訝,飲料?
堂哥竟然捨得買飲料?
這瓶飲料,把她送到了地獄,一個大他十多歲,瞎了隻眼的老男人。
為了能去供銷社上班,堂哥把她賣了。
作者有話說:
第138章
喝了那杯略帶苦味的飲料,她頭暈的厲害,感覺天旋地轉,她依舊沒懷疑,以為生病了,弱弱請求堂哥送她回家。
這個時候,她還牽掛著葡萄苗。
希望堂哥別忘記。
再醒來時,耳邊哐當哐當的聲音,身子卻很平穩,她努力睜開眼,看到窗外景色緩緩遠去。
驢車?拖拉機?
後來她知道了,是火車。
她人生第一次坐火車。
不知道什麼人察覺她醒來,捏住她嘴巴,灌了口腥苦的水。
太難喝了。
娟子努力掙扎,想大喊,一條毛巾捂住她的嘴巴。
等再次醒來,天塌了。
幾天幾夜顛簸折騰,除了哭,根本沒多餘的力氣掙扎,她哭著喊父母,她才十九歲,有那麼多那麼多夢還沒開始。
娟子開始絕食。
老男人和那個老太婆一人捏住她嘴巴,一人灌,任憑飯從鼻子裡冒出來,她就是不吃。
可她不了解這個與世隔絕的山村,不了解地獄和魔鬼。
老太婆讓她認清現實,花高價買來的,要傳宗接代,肯定不會放她走,與其受罪,不如早點生兒子,還找來同樣被拐賣已經認命的女人勸。
如此兩天過去,老男人不耐煩了,發泄過後,死死摁住她,用剪刀連指甲帶肉剪去好大一塊。
十指連心啊。
娟子痛的撕心裂肺慘叫。
老男人毫不心軟,又換了個手,接著又是一個,他像地獄來的魔鬼冷冷道:「想死可以,我成全你,一刀一刀活活剪死你。」
娟子不想活,但怕這樣的死。
或者說,沒有一個普通人不害怕這樣的酷刑。
她抖成一團大口吃飯,一年後,生了個兒子。
老男人很高興,第一次解開鎖鏈。
一年多來,娟子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她一刻都等不及,孩子還沒滿月,趁老男人出門,抱起孩子就跑。
那茫茫看不到頭大山在娟子眼裡,仿佛發著光,只要跑進去,到處都是藏身的地方。
跑出村口沒多久,迎面遇見個中年男人。
來小山村一年多,娟子只見過幾個同樣遭遇的女人,但隱約感覺,應該不止幾個,她抱著孩子肯定跑不過,於是決定不跑,跪下訴說自己的遭遇,並承諾,只要男人幫忙,她一定重謝。
她的父親,在供銷社上班,什麼自行車縫紉機,只要他想要,哪怕傾家蕩產。
男人滿臉驚喜。
無數年來被拐賣的女人不知道跑過多少次,整個村里早有約定,誰抓到,獎勵十塊錢。
十塊錢在那個年代,金額相當大了。
老男人痛失十塊錢,娟子差點被打死,再次被鎖上,失去自由。
之後的很多年裡,她跑過多少次自己都忘記了,夏天,冬天,白天黑夜,有機會就跑,有次大雪封山,跑的時候滾落山崖,等老男人帶著村人找到她,渾身都快凍僵了。
逃不掉,可以死,上吊投井多的是辦法。
娟子沒有死。
因為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回去,見到高仁建,一口一口生吞他的血肉,為了接班,他竟然賣掉自己。
這個執念,二十年來,從未消失過,一天比一天濃,撐著她活到今天。
娟子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想到那畫面,她痛快極了。
院門被重重推開,走進兩個年輕男人,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