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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邊長久的沉默。
一旦清醒,悄悄的雨對付一個沒啥見識的老婦人很輕鬆。
「媽,如果你還把我當女兒的話,告訴我實情,我和那誰又完蛋了,他得了髒病,有個大師給我說,結了陰親,我這輩子註定要獨身了,而且不得善終。」
半真半假的話,讓電話那邊立刻慌了。
「胡說八道,當時人家也找了大師,說不影響你這輩子的。」
一句話,蓋棺定論。
事情是真的。
悄悄的雨沒有大喊大罵,反倒電話那邊哭了起來。
悄悄的雨等她哭了一會,輕聲打斷:「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做的還不夠嗎?我三十歲的人了,車是二手的,衣服最貴的幾百,活的還不如公司的保潔阿姨,為什麼這樣對我?我不是您身上掉來的肉?」
鏡頭忽然落下一滴模糊。
只有一滴。
一滴淚水,勝過任何江川湖泊,洶湧而至,打的直播間不知道多少人雙眼模糊。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有誰會信呢?
梁景瑤眼睛也濕了。
這就是她開直播的目的之一。
電話那邊打了個哭嗝:「因為你哥,當時媽死活不同意,雨呀,這件事一直壓在心裡,媽一直不敢說,媽對不住你呀,可是,有你爸,你哥,媽說了不算。」
悄悄的雨笑了:「我不怪你,說吧,我哥怎麼了。」
真相不複雜,很多人都猜到了。
哥哥欠了賭債,而當時悄悄的雨要結婚,僅剩的錢留給了前未婚夫父母。
家裡更沒錢。
這時候,有人送錢上門。
陰親對象不好找,要死亡七天內,要同樣單身,還得父母同意,畢竟,陰親不像傳統婚姻可以慢慢選,兩個同時死亡的單身男女已經很難找了。
悄悄的雨未婚夫剛去世,勉強可以。
鄉里鄉親的沒啥秘密,於是聯手做了這麼場局,而陰親對象,實際年齡快四十了,大當時悄悄的雨很多歲。
有父母同意,送上生辰八字,再加一縷頭髮,就這麼成了。
一直到電話掛斷,直播間幾乎無人說話。
任何話都是多餘的。
悄悄的雨打破沉默,認真道:「大師,可以破嗎?」
梁景瑤點頭:「可以,用錢。」
人死了,自然沒法說話,更沒法去民政局離婚,只能由他父母代替。
當時給了悄悄的雨家裡一萬塊,現在如今物價飛漲,估計要更多了,不過還好,梁景瑤看過,陰親對象父母還算明事理,只要把事情說明白,錢再到位,應該不怎麼麻煩。
「那就好,改天我再好好謝謝大師。」悄悄的雨雙手合十行禮,抬起頭來時又恢復剛進直播間時的風采,爽朗笑道,「也感謝大家的安慰,不要擔心我,這算啥呀,老娘沒那麼同意被打趴下。」
她沒說謊。
生活給予給予了太多千瘡百孔,可傷疤多了,會變硬。
她哪有那麼多時間感傷,要升職,今年的業績目標還差不少,員工最近有懈怠的趨勢,一件件,每天忙的別說煩惱了,常常忘記是個人,需要吃飯。
忙並快樂著。
她不傻。
這麼多年也累了,父母的生養之恩,哥哥的救命之恩,她還完了。
還完了,意味著這輩子的緣分也就結束了。
直播間眾人,包括梁景瑤,心裡都沉甸甸的,感覺需要消化。
可是,有的人不需要。
直播間再次掠過豪華輪船,緊接著的視頻連接請求讓梁景瑤沒反應過來,手一滑,接通了。
海風:「大師,大師,先別下播,幫我算一下嘛。」
聲音嬌憨,帶著不諳世事少女特有的單純,如果不是聲音蒼老,說十八歲都有人信。
視頻里的女人估摸著有六十了,頭髮白了大半,她歪著腦袋,短髮,穿件粉紅色上衣,淡妝,咋一看,像個可愛的小公主。
花甲之年這般說話,大多時候讓人不舒服。
海風是個例外,讓人感覺非常自然,仿佛就該這麼說話。
「主播主播,我知道你和大家心情沉重,其實,這算什麼呀。」海風撒嬌般哼了聲,「我老太太見的太多了,那個悄悄的雨,活該,就算沒有陰親的事,父母哥哥那樣的德行,早該清醒了,人這輩子,要學會對自己負責,懂的斷舍離,哪怕再親的人。」
梁景瑤無奈笑笑:「咱們不背後議論別人。」
直播間眾人還未走出悄悄的雨的故事,同情之外,更多的是無奈。
小老太太的話引起不少共鳴。
海風表情無辜:「我才不背後議論,我說了,沒人看到。」
小小的公屏承載不了那麼多人說話,沒人看到很正常。
梁景瑤打開《往生錄》,禮物刷了,視頻也接了,或者是天意吧。
等看完對方過往,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懂她為何這樣說了,或許,是說給自己的吧。
梁景瑤平復情緒:「好吧,今天最後一卦,大家別再刷了,刷也不會算——你想算什麼?」
海風仿佛如願以償得到玩具的小女孩,得意洋洋鼓掌,然後神秘道:「主播好厲害啊,不如先算算我退休前是做什麼的吧。」
直播間對這個孩子般的老太太也來了興趣,紛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