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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淵倒是不以為然,反正四宮情同手足,縱使自己遜色幾分也不打緊。可抵不住父君醒神鞭在手日日立於案前陪他苦讀。
不到七日,他已是拖著一臉疲態赴玉清聽學了。歡聲漸逝的竺淵終是引來了青珏些許關注,青珏問道:「怎的近日見你宛如一入暮老者,周身全無生氣可言。」
竺淵悵然睥了他三人一眼,順勢趴倒案前,道:「都怪爾等過於優秀,以至我每日苦讀到子時,卯時又起,沒死已經是好事,還計較什麼儀態。」
青珏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苦了你了。」
竺淵抬頭,苦澀一笑,道:「怎的不給半分寬慰嗎?」
奕殊淡然翻閱竹簡,道:「反正死不了,無妨。」
翀蒼聞言將筆記遞上,道:「要不然將我的筆記借予兄長?」
如此,於竺淵而言更是奇恥大辱,憤憤收下筆記,咬牙切齒道:「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自此以後,竺淵每日帶回的不僅有翀蒼的筆記,還有青珏的和奕殊的,然而,日日挑燈夜讀吸收了三人筆記的他,千百年來依舊還是墊底。
墊著墊著,也就習慣了。就算在他們四人中墊底,卻也勝過一眾仙者了。竺淵想著與其庸人自擾,不如躺平接受現實,反正他還有弟弟梓淵,這儲君之位,自然是聰慧過人的弟弟更為合適。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弟弟的頑劣比他更盛。時常逃課遊歷不說,課業更是一塌糊塗。僅七千歲騰雲之術還未精通就敢貿然下凡,更是與一小妖上演了一出曠世奇戀,且為了那小妖毫不顧忌身份,被押回天宮後整日裁衣縫紉、調脂抹粉。縱使他有絕世容顏且天資不凡,這儲君之位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了。
竺淵深知天君之位早晚得落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接,可真到那天他又不敢不接。他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天君,只想跟在青珏身後,與他把酒言歡,聽他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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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葳花影斜月色,碧空薄霧繞白牆。
竺淵未能得償所願,父君離世後不久,還未熬到飛升上神的他就得承下天君之位。本以為得上蒼憐憫只承了三十六道天雷,不承想欠下的九道天火在他三千年後飛升上神歷經八十一道天雷時一併將他給燃了。
作為天族四君最晚飛升上神的,竺淵深感沒被雷劈死,已是神生大幸,當然其中少不了青珏鼎力相助。故而當他剛歷完劫只感自己半身不遂便又被一眾仙者將娶妻一事提上日程時,他甚是懊惱,時常徘徊在暴怒邊緣。
為何要娶?非娶不可嗎?漫長神生他就不能與青珏相擁而過嗎?
猛然閃過的念頭將竺淵驚得後背發涼。且那念頭就如魔咒一般緊緊將他的心綰了起來,久思不解。難不成他對青珏起了不純的心思?還是說他才是有斷袖之癖的那一個?
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與旁人說起。更是為了掩飾慌張不情不願應了與東海大公主嵐依的婚事。然而這一應承,又讓他陷入了苦痛糾結之中。
娶嗎?現下只能娶了吧,若是退婚,那無辜女子日後如何自處?可若他所愛之人真是青珏,又娶了旁人,那他心中可還暢快?
故而,當婚期初定時,他獨自在瑤池邊上圈下結界,飲了四日酒。
四日,他將過往細數了一遍。確然數萬載相對,他對青珏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若說只是兄弟之情,他也不會在青珏受傷時對師尊破口大罵,更不會在自己父君水晶棺前莫名覺得他耀眼。
想到自己當初所受的醒神鞭,看來是責打過輕,沒將他早日抽醒。若能早日正視自己的心意,也不至於累及無辜。
烈酒入喉,醉意不見半分,倒是越喝越清醒了。清醒到看著青珏緩步而來,他竟起了將他打暈一起私奔的念頭。可瞧著自己不及青珏一半的法力,又不免自嘲,配嗎?不配。
既已應承,大婚自然避無可避。竺淵從未見過嵐依,只看過畫像,也聞得她素有賢名。於天族而言,自是最完美的天后了。於他而言,亦是最合適的妻子。
特別是大婚當日,他攜嵐依對主婚人青珏說的那句話,句句發自肺腑。嵐依心思單純,自然也未想到那處去,只覺他們兄弟二人感情頗深,於天族於六界而言都是好事。
可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之夜,竺淵掀了蓋頭喝完合卺酒後便一動不動地在一旁呆坐了一宿,令嵐依心中生出些許不安。思來想去這些年與他關係甚密的惟有青珏,加以今日主婚人青珏那一身正紅色喜服和竺淵那句令青珏險些失態的話,更是讓她心中有了些猜想。
嵐依自是聰慧之人,竺淵未動,她也未言一句,陪著端坐一宿,心中再是波瀾,面上也未見半分不快。待天邊隱見魚白,她才柔聲詢問竺淵可是不適?是否需要自己先行退下,讓他好生休息。
竺淵自知新婚之夜將嵐依晾在一旁甚是不對,可自己還未將心意全然想明白之前是不願與她親近的。本以為自己這番行徑定會惹得嵐依不滿心生怨懟,不承想一夜未語的嵐依出言並無責怪之意,反而體恤他是否因剛成婚一時而不適應身旁多了一個人。
看著嵐依柔情似水的眸子,竺淵愣神半晌才道:「多謝夫人體恤,身旁驟然多了一人,本君確有不適,幾日便好,勞夫人費心了。」
嵐依微微將頭轉向一旁,目中柔光點點,道:「初見便是婚宴,自然有諸多不適之處,妾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引得夫君不快,多謝夫君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