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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寒儀的修為自是知曉有人闖入,且闖入者還是青珏。日前在汋水城劫走青樾梔瑤,他就知曉,若是青樾梔瑤出事,青珏定會出現,只是沒想到,自己苦心造出的避世之地這麼快就讓他尋到了。
二人再見,青珏如往常一樣,銀冠束髮,一身月白長衫,手中提著霄塵劍臉上不見半點心緒。寒儀的髮帶依舊鮮紅耀眼,系在一頭銀灰長發上,倒是顯得有幾分悽美。
青珏只見竹屋、寒儀,冷聲道:「交出來。」
寒儀原是負手而立,見青珏開口便是要人,也不作回答,指尖流轉一支白玉簫躍然闖入青珏眼中。這蕭他再熟悉不過……
「將妹妹和梔瑤還我,從此你我兩清。你只管避世於此,天族眾神不會再來擾你清靜。」
寒儀冷冷一笑,不做回答,自顧自吹起簫來。簫聲清幽沉靜,婉轉悠揚。於青珏而言也是再熟悉不過,那曲子還是當年他為魔族跡星時與寒儀共譜的,二人遊歷時時常合奏,多次遇凡人討要曲譜,也不捨得給。
只不過在他決議自戕剪斷琴弦時,曲譜也罷,寒儀也罷,前世糾葛與他再無干係了。
「本君不想與你廢話,交出青樾、梔瑤,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青珏面露殺意,手中長劍也直指寒儀喉前。
簫聲瞬止,原本和風煦雅的寒儀身上騰起紅白兩氣相互糾纏,先前聞簫起舞七環繞身旁的色鳥也瞬間不見蹤跡。
「還,可以。若是只能選其一,你會選誰?」語落,寒儀大袖一揮,原先的青園碧空化為烏有,乾枯的樹枝上掛著兩具肉身,一個是梔瑤的,另一個是青樾。
而他手中騰出一紫一白兩顆元神。紫息已是異常微弱,白息雖已剝離肉身卻仍負隅頑抗。
寒儀甚是想要知道,若是只能在恩與情之間做出抉擇,青珏會選恩還是選情。
青珏大為失色,只恨自己對他一直心存幻想,才使得青樾梔瑤遭此大難。這剝魂術陰狠異常,元神被此術剝離之人輕則重修,重則命殞。
且令青珏沒想到的是,短短七百年,寒儀竟能將此術修得爐火純青,一舉剝掉青樾元神。
「本君不是來與你討價還價的。今日吾妹所受迫害,定會從你身上加倍討來。」
霄塵劍聞聲而動,青影之中綻著縷縷白光,只是一瞬便已將束著二人肉身的枯木斬斷。青珏左手捏訣,將二人肉身收入袖中。所幸未見二人受宛音之辱。
肉身雖是奪下,元神卻還緊緊捏在寒儀手中,幸好二人一個是上古瑞獸後裔,另一個上古凶獸後裔,才得以擁有如此堅不可摧的元神。若是換作旁人,以寒儀的修為,想要將其元神捏碎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寒儀晃了晃手中元神,挑釁道:「怎的,青珏帝君只要其身不要其魂?還是說元神本就不及皮囊重要?」
青珏冷笑道:「元神、皮囊皆為自有,既是自有之物,自是重要非凡。」
「不必用這些虛話誆我,直接告訴我,她二人於你而言,誰更為非凡?」
「二人皆重。」青珏沒有絲毫猶豫坦然答道。
若說對梔瑤無情,那唇間一點馨香已在他心間環繞了七百年而不得釋懷,且壓制許久的濃烈相思直至看到那抹氣息微弱的紫色元神已全然迸發出來。
目光所致,堅毅篤定。青珏勢要將二人元神奪回,就算重修他也會一步一步陪著梔瑤。再觀青樾,雖是元神受損卻是皮實耐造,深厚的修為護體,最多沉睡百年便可恢復如初。
寒儀見青珏再次提劍襲來,便以玉簫擋之,想到天火印下自己與跡星所鑄妖器化為烏有,又有些疼惜自己現下惟有的夥伴了。故而收回玉簫,以掌力相搏。不承想那霄塵劍威力過盛,仍將玉簫震出絲絲裂紋。
寒儀大喝一聲,雙目猩紅,「跡星!你竟連這最後的念想都不留於我嗎?」
青珏收回霄塵,冷冷看著寒儀道:「本君青珏。」
「奕殊便是寒儀,寒儀便是奕殊。就如同你,青珏亦是跡星,跡星亦是青珏。又何須分得那般清楚。」
青珏冷聲道:「身份早已不同,肩上職責不同,自是要分得清楚。本君只是青珏,青珩帝君長子,晹宸宮帝君。」
「如此?那前世糾葛於你而言算是什麼?」
「既是前世之事那邊早已與本君無關。本君也勸你早早放下前世糾葛,免受灼心之苦。」青珏冷冷睥了寒儀一眼,勸誡道。
寒儀恍神看著青珏大笑了一陣,似是心神大傷,道:「好一句放下前世糾葛!好一句前世之事與你無關!青珏啊青珏!你可真是冷心薄情啊!前世我為你取髓製藥,今世又不惜闖出青珩封印相救!你以為我這一頭銀髮怎麼來的?若非那日寒芷設計害你,我強行破術引得奕殊下界救你,你青珏帝君早就羽化離世了!」
青珏聞言,甚是心驚,咆哮道:「前世若非你毒害青珩,也無需為我取髓製藥!若是你早早放下一統六界的執念,你我大可暢遊四海歸隱山林!」
「而今,你還願放下過往一切與我攜手同游嗎?」寒儀抬眸看著青珏,眼中透著期盼。
青珏怔怔看了寒儀半晌,後退半步,冷聲道:「前世之事我已自了性命相抵。至於今世裂谷相救的恩情,在本君對你的次次容忍隱讓之時便也抵消了。你我此後,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