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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珏自是知曉承禹所言不假,方才也只是一時興起自以為是為他打算一番罷了,「不過戲言,不必放於心間。只是此前下凡遇上一有趣孩童,答應三世之後便來渡他,如今已是第二世,只望他此世萬萬莫行有損德行之事才好。」
承禹啞然,道:「帝君這是怎麼了?您可是從未看走眼過,今日竟這般多思多疑!」
奕殊的臉不知不覺地又浮現眼前,青珏長嘆道:「是啊!本君從前從未看錯一人,如今,怕是老了吧。」
「嗯,確然老了。」青樾推門而入,「此生竟有幸親眼見著您老人家光榮掛彩還睡了八日!簡直比見到上古妖王還令我驚嘆。」
青珏淡然看著青樾,那日形勢嚴峻故而還沒來得及追問她手臂上那施展禁術而留下的獨有紫痕,既然今日她主動送上門來,自是要追究一番的。
「你且退下。」青珏對承禹道。
待承禹退到殿外關上大門,看著這明亮的寢殿隨著青珏一身寒意慢慢變冷,青樾心中一緊,先前的肆意蕩然無存,心虛站在一旁只等青珏問話。
緘默良久,青珏淺聲道:「你可是對那小子施展了返顏術?」他自是知曉,此種術法能使凡人返老還童,也可隨施法者控制,返還至青壯之軀。青樾若想與文笙重圍舊夢,彌補文笙這些年的缺失必定得施展此術。
然而此術用在凡人身上便是有違天道,故而為了防止此術濫用,除卻天族幾位上神外,其他仙者皆不可修行,也被列為天族禁術之一。
且青珩帝君在世之時便已將此條禁令載入天族律法中,並言明凡使用禁術者,手臂皆會出現一道紫痕,且永世不得消散。
青珏靜靜看著青樾,心中感慨萬千。父君唯一的女兒卻不惜為了一個凡人將他定下的條例一一打破,而這個凡人還是奕殊為了復仇計劃送到青樾身邊的。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跟她說起奕殊設計一事,只得淺聲警告道:「功過相抵,此次妖族攻天,你居功至偉,私用禁術一事本君便不再追究了。可若是再有下次,本君必定收回留在他身上那絲氣息,讓他隨時在你面前消散。」
青樾自知此時不是得罪哥哥的時候,乖巧答道:「是,青樾記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相伴九萬載,青珏怎不知妹妹心中那數之不盡的花花腸子,如此聽話必定有事相求,冷聲問道:「有話直說,說完快滾。」
青樾嘿嘿一笑,道:「還是哥哥懂我!如今我返天宮已有九日,您知道的,作為歸魂穀穀主,離開這麼久是件極其不負責的事。現下您也醒了,竺淵兄長與翀蒼兄長亦是無恙。」
察覺青珏神色有異,青樾猶豫片刻試探問道:「不知……我能否回谷靜修了?」
「呵。」青珏冷笑一聲,悵然道:「竟這般放不下他麼?這六界明媚也有不及你那幽暗山谷的一日。」
青樾見自己心思已被看穿,亦不想再做隱瞞,淺聲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青樾此生只許文笙一人,還望哥哥成全。」
語落,青樾下跪叩首,未得青珏回應,亦沒有抬頭的意思。
「你倒是答得乾脆。」
青珏聲色淡漠中又透著絲絲不屑。殿中寒意漸濃,似有隨時凝結之意。青樾只覺靜得可怕,卻又不敢抬頭,生怕對上哥哥那清澈失落的雙眼,惹得自己心生愧疚。
靜默許久,青珏悄然捏訣,朝著青樾額間一點,熟悉的金色光束沿著青珏指尖延伸至青樾眼前。
直至金光消散,青珏有氣無力道:「去吧,開谷閉谷之術今日我便傳予你了。從明日起,朝至天宮,晚返歸魂。歸魂穀穀主你且當著,天族戰神之職你也暫代幾日。本君乏了,容我再休憩些時日吧。」
青樾看了哥哥許久,並未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心緒,才黯然走出寢殿。
梔瑤本是要與青樾一同來看望青珏的,行至半路想到鍋里還有一碟桃花酥,便讓青樾先行一步,自己帶上桃花酥再來。
不承想剛至朝陽殿門前,就見承禹頷首守在門外,想來是青樾在為青珏渡入靈力療傷,便在殿外等候。看著神色黯淡,梔瑤一驚,忙問道:「帝君怎樣?可是傷勢反覆?」
青樾搖頭。
梔瑤急了,又問:「到底怎麼回事?帝君醒了沒?」
青樾又是猛地搖頭,一臉苦惱答道:「我哥哥可能真的老了,他說讓我暫代戰神之職,他想休憩些時日。」
梔瑤啞然,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卻少了好幾根筋的丫頭,只覺心疼青珏之意更盛,無奈道:「小樾樾,帝君可能是累了,但不代表他老了。他為天族和你勞心勞神十一萬載,還不容許他有累的一天嗎?」
青樾恍然大悟,喜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那我先回歸魂谷瞧文笙去了,哥哥就交給你啦!」
話音剛落,那道青色身影就在梔瑤和承禹眼前消失了。
梔瑤甚是震驚,滿是同情地看著承禹,道:「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和帝君了。」
承禹長嘆一聲,默默點頭。
梔瑤哪裡知道,方才她的話一字一句全部落入青珏耳中,令他很是感慨。徒活十一萬載,除卻父君母后,梔瑤是第一個關心他喜樂,關心他累不累的人。
待梔瑤捧著桃花酥進入殿中,青珏目光清澈與梔瑤四目相對,一身寒意早已消散,雖是面色蒼白卻也能看到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