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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過後, 張淮之到底是將未能將那三個字說出口。
他想光明正大保護她, 親近她,不但是她的道侶, 也要如同他爹娘般拜堂成親, 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夫妻。
他會用餘生去證明他曾說過的話——諄諄, 你以後可以抓住我的手,我不會再讓你摔下去了。
可張淮之現在什麼都沒有,面對從小養尊處優,眾星捧月長大的黎諄諄,他沒有說出這句話的底氣。
他無父無母,帶著張曉曉四處漂泊,無安家落腳之處,甚至連下聘的禮錢都沒有。即便他說出口,黎諄諄會毫不猶豫地應下,他卻不捨得讓她同他受罪。
「結束後,我們什麼?」黎諄諄嗓子有些啞,她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看著張淮之的目光略顯疑惑。
張淮之搖頭:「沒什麼。」
南宮導似是看出了張淮之的心思,他面含譏誚地冷笑一聲,站起身來。
等一切結束,張淮之便失去了利用價值,竟還妄想與她締緣結姻,真真是可笑。
他看也不看張淮之,徑直將視線移到了鎖妖塔內。塔內昏暗,只他們所站的腳下亮著微弱的橘光,十步之外皆是漆黑一片,黑暗深處隱約傳來呦呦泣聲,低得像是嬰兒在啼叫。
那滲人的哭聲也吸引了黎諄諄的注意,她手腳並用扶著窗戶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那是……鹿蜀一族的叫聲?」
上次在幻境中,他們亦是在蘑菇屋裡聽到了這幽遠空靈的呦呦聲。
張淮之往前走去:「我去探一探。」
神奇的是,他腳下向前一步,那地板就像是聲控燈般,被微弱溫暖的橘光點亮。
直至遠處的黑暗被點點光亮吞沒,鎖妖塔整個第九層內都亮了起來,黎諄諄終於看清楚了那嬰兒啼哭般的來源。
張淮之身側有一排圓形環繞的鎖龍柱,巨大的石柱上雕刻著盤旋的黑龍,這般鎖龍柱共有九根,仿佛圍繞成了一處結界,四周隱隱浮動著魔界的黑炁,如同燃燒的烈焰將空氣扭曲。
而九根鎖龍柱的正中心,有一個正正方方的大鐵籠子,裡面便是被關押在此的鹿蜀族人。
黎諄諄一眼掃過去,大概在鐵籠中看到了十多人,他們身無寸縷,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待產的孕婦,皆被黑色生鏽的鏈條生生穿透肩胛骨,吊在鐵籠上方動彈不得。
鮮紅的鹿血浸透了鏈條,一滴滴沿著拇指粗的鏈條向下蜿蜒淌著,地上放著數個銀盆,血液滴在盆中發出『嘀嗒』的聲響。
當他們看到有人來到時,第一反應便是繃緊身子,閉上哭泣的嘴巴,猶如受驚的動物將腿腳蜷縮在一起。
黎諄諄在進來前,本是單純為了凝元靈草而來,並不準備多管閒事,但此刻看到這殘忍的一幕,心底亦是微微撼動。
她垂下眸,抿唇道:「南宮導,這是魔修設下的鎖靈結界,你能破嗎?」
鎖靈結界以血為食,需要上千條生魂為祭,哪怕是在魔界亦是禁術,荀氏家主竟將這種邪惡的術法用在鹿蜀一族身上。
鹿蜀本是祥瑞之獸,他們尤擅織夢造境,夜間的鳴叫聲能讓萬物沉睡安眠。除此之外,他們毫無攻擊之力,面對三大家族的殘忍捕殺只能苟生逃命。
南宮導走到她身前,背對著鎖龍柱前的張淮之,削痩白皙的手指在唇上輕點了一下,示意她解開噤聲符。
這噤聲符是班十七給的那本黑皮書上的符咒,符紙遇膚則融,想要解咒便需要靈力或是硃砂在貼符之處重新畫一遍符咒。
黎諄諄取出硃砂,剛要用手指代替筆,手上頓了頓:「有沒有水?」硃砂需要混著水才能在皮膚著色上去。
南宮導挑了挑眉,搖頭。
黎諄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一眼還未從震撼中緩過神來的張淮之,她忙不迭伸出食指,直愣愣戳進了南宮導嘴裡。
他還未反應過來,她指腹已是撬開唇齒,倏而壓在了舌上。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伸出的食指便是方才在暗道中攥他的那隻手。
南宮導沉著臉,下意識要將她的手揮開,卻見她動作極快地將手指在他舌頭上打了個轉,蘸著他的唾液抹上了硃砂。
黎諄諄在他山雨欲來的陰冷目光中,輕飄飄來了一句:「我早就擦過了……怎麼,你還嫌棄自己的東西?」
她的嗓音極低,只用著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輕語。
顯然,黎諄諄就是故意的。
南宮導直勾勾看著她,她沾著硃砂的手指貼上他的頸,從喉結上的小痣到鎖骨,他完全看不清楚她在勾畫什麼,卻覺得濕潤的觸感有些微微作癢。
直到她移開手,他緩緩從喉間吐出一口氣,總算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南宮導背對著張淮之,他沒有回頭,而是問黎諄諄:「張淮之在看你嗎?」
她不明所以,還是答道:「沒有。」
幾乎是黎諄諄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南宮導微微俯身,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覆在了她唇上。
黎諄諄未有防備,因此他輕易便撬開了她的唇齒,方才食指壓過的舌掠過口腔內的每一寸。就在此時,張淮之轉過了身,黎諄諄呼吸一窒,直接被嚇得大腦宕機了。
南宮導好像後背長了眼,他倏而鬆開她,向後退了一步,便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般,不緊不慢地勾起了唇:「這鎖靈結界,還真是有些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