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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假裝。」黎諄諄緩緩側過身,斜睨著蠱雕爪子裡握著的董謠,「你不覺得我們長得有幾分相似嗎?」
「……什麼?」黎望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直至他看向昏厥過去的董謠,後知後覺明白過來,「你準備讓她代替你受折磨?」
「代替?」黎諄諄垂眸,低低笑了一聲。
便是不提黎殊和董謠之間的恩怨,光是她來到這個修仙世界後,董謠屢屢挑釁於她,在鹿鳴山客棧內提前逼出了藹風心魔,差點一劍捅死她,又給蕭彌送信道出她的位置,引著蕭彌給她下媚毒。
明知張淮之與她結為道侶,卻賊心不死,一次次試圖接近張淮之身邊,似是準備故技重施,將用在花危身上的那一套,再用在張淮之身上嘗試一遍。
再就是先前在天界,迫不及待給她下馬威,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清理馬糞,還讓天孫將她調到瑤池仙宴上,在她衣裙里做手腳想要害她當眾出醜,被天帝責罰。
這一樁樁,一件件,黎諄諄可都給董謠記著呢。
既然董謠這麼想將她取而代之,那她總要成全了董謠的心思,讓董謠也真真切切感受一次作為『黎殊』是什麼感受。
「這是她該受的……」黎諄諄笑聲一止,從齒間輕輕吐出二字,「報應。」
她從不期待董謠向她悔過,道歉。
「對不起」這三個字應該是世上最可笑,最無力的道歉方式。
她也從來不覺得施暴者說一句對不起,又或是屈膝下跪掉兩滴淚,便會真心悔過。
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誰不能說?
一個普普通通的動作誰不會做?
她要董謠和黎殊一樣痛苦,只有施暴者變成了受害者,切身處地感受到了身為受害者被加注的痛苦,那才算是真正的道歉。
黎望大抵是被黎諄諄的神情駭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那你讓班十七將我放出來,我現在去置辦成親的事宜……三兩日內應該就可以籌辦好。」
黎諄諄挑起眉:「又不是真的嫁給你,屋子裡貼幾個喜字,換一身喜服不就行了?還需要置辦什麼?」
黎望又是一陣沉默:「……」
她並不理會黎望的默然,看著食指上班十七給的鈴鐺指環,搖手輕晃了兩下。
這還是上一次從君懷幻境中離開後,救出了荀夫人南風,鹿鳴山掌門請她去參加洗塵宴時,班十七為了讓她防身,送給她的指環。
指環上的鈴鐺只輕響了幾下,那一端便傳來了熟悉的嗓音:「乖徒兒,你回來了?」
「嗯,我在無妄之海。」黎諄諄直奔主題,「十七師尊,黎望這個陣法的陣眼在哪裡?」
班十七也不問她為什麼要解開陣法,笑著道:「後院大門往前十步井口邊上的青苔……」頓了頓:「你往青苔上撒一把土。」
黎諄諄聞言照做。
周圍似乎也沒什麼變化,黎望以為陣法破了,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而後鼻樑直直撞上了無形的陣法屏障,只聽見『嘶』地一聲,他腳下往後退了兩步,弓著身子,一手捂在鼻樑骨上,疼得擠出一滴眼淚:「班十七,你耍我是不是?你真不是東西……」
指環那頭傳來班十七爽朗的笑聲,直至他笑得夠了,這才正色道:「乖徒兒,你往青苔上滴一滴血,那陣法自然便破了。」
黎諄諄問:「我的血?」
大抵是因為黎諄諄戳破了他鬼王身份的窗戶紙,班十七便也不裝了,他直言道:「黎不辭將他諦羲贈了你一半,只要找到陣眼,你的血可以解開世間萬般陣法。」
「……」
她不禁默了默。
黎不辭的心魂又叫做諦羲,據說是由天地之間的惡念、欲望所化。只要天地間還留存一人,只要那人還有七情六慾,他的諦羲便不會滅。
當初黎不辭被花悲折磨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便是因為有諦羲的存在,佑他性命,他才能在海上漂浮數月而不被啃食。
又是受諦羲滋養,飽受折磨煎熬的軀殼才能漸漸痊癒。
黎諄諄卻是不知,原來黎不辭將自己的諦羲贈給了黎殊一半,難怪當初黎殊引爆元神封印黎不辭,千年後還能生還。
若是如此說來,她關於黎不辭的猜想倒是越來越趨於真相了——南宮導曾與她互換過身體,那豈不是也是因為諦羲的緣故?
黎諄諄劃破手指,試探性地擠出了一滴血。
當殷紅的色彩洇開在青苔上,果然就如班十七所言那樣,環繞在花樓後院周圍的透明色屏障忽而炸裂,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嘩啦啦墜在地上,而後化作一縷寒風被吹散了。
黎望被囚在陣法中兩年,總算得以解脫,他一邊捂著淌血的鼻子,一邊朝著黎諄諄疾步走來,抓住她的手,對著指環吼道:「班十七,你給老子等著!」
話音未落,那頭已是中斷了通話。
黎諄諄有些嫌棄地瞥了一眼他鼻息間橫流的鼻血,甩開他的手:「黎不辭住哪裡。」
「我父親住哪裡你不知道?」黎望瞪了她一眼,「你在無妄之海跟他住了三年,你裝什麼。」
她默了一瞬:「……那你住哪裡?」
沒等他回答,黎諄諄便直接道:「帶路。」
黎望拾起地上的黑龍彎月劍,正準備帶路,便聽見她道:「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