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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來鹿鳴山之前,在天山腳下的渡口外買的。
黎諄諄坐在錦緞上,見南宮導還愣著,伸手招呼他:「走了一路,你不餓嗎?」
他眸色微沉,走到她身旁,本是想問她懂不懂『財不外露』的道理——特別是在一群食不果腹,飢餓了數天的人面前。
轉而一想,她如今似乎比以前聰明了不少,不管做什麼都能處理妥善,這樣做大概是有她的道理了。
說來也怪,行走了一整日,他竟然不覺得飢餓,喝了一碗酪漿便飽了。
南宮導放下碗,一抬眼,發現方才還離他們老遠的乞丐們,不知何時已是坐到了他們半米之外的地方。
他們直勾勾看著黎諄諄手旁邊一摞的黃金酥餅,不住吞咽著口水。
南宮導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示意她抬頭,她便也配合地看向那些乞丐們。
黎諄諄作出驚訝的表情:「你們,你們也餓了嗎?」
這句實在是廢話,在船夫說此地陰雨連綿,一下就十天半月時,她就知道這些無家可歸的乞丐們定是餓壞了。
見他們都不說話,她大大方方站起身,走向他們,將手裡的餅子分給了他們。
有人接過餅子,連道謝都來不及,似乎生怕她後悔似的,將餅子往嘴裡塞去,噎得身子前後發顫。
黎諄諄給靠過來的每個人都發了餅子,她沒在人群中發現張淮之,側眸一瞥,在佛龕下發現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果然是男主,跟別人就是不一樣。
不過,他可以有骨氣,也可以不食嗟來之食,他病得快要死的妹妹呢?
黎諄諄揚起手中剩餘不多的餅子:「還有誰沒分到餅子嗎?」
那蜷縮在佛龕下的身影動了動,他似乎對著妹妹低聲說了句什麼,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少年低啞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可以……給我一塊餅子嗎?」
黎諄諄轉過身去,看了他一眼。
是了,這人絕對就是張淮之了。
他生得一副少年模樣,睫毛烏黑濃密,眉眼冷峭,身形單薄。
儘管此刻看起來灰頭土臉,衣服上全是補丁,卻依舊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渾然天成的靈氣。
黎諄諄笑得純真:「當然可以呀。」
她將手裡的餅子分給他,又給他盛了一碗酪漿,似是無意地抱怨道:「不知明早上,這雨能不能停。本是想到鹿鳴山拜師學藝,如今卻被這雨給耽擱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首先她是第一次來鹿鳴山,人生地不熟,這才不清楚鹿鳴山腳下常年陰雨。
其次她來鹿鳴山拜師學藝,便是說明,她現在仍是凡人之軀,並不是修士。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定是迷路了,慶陰廟這邊的路不通山頂。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便有幾個乞丐目光灼灼看向了她。
張淮之手裡捧著酪漿和餅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掙扎什麼。
最終還是抵不過良心,他垂著頭:「姑娘,你走錯路了,上山的路不在此處。這雨還要下兩三日,在此避雨倒不如抓緊趕路。」
黎諄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張淮之是在提醒她,讓她趕快離開慶陰廟。
一開始沒人敢輕舉妄動,那是因為他們不知她的底細,而現在她『無意間』將自己的底都透了出來,便該有人蠢蠢欲動了。
人性經不住考驗,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接受她的施捨後感激她。但凡有人動了歪心思,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張淮之提醒她這一句話,可得罪慶陰廟裡不少乞丐,她要真走了,他接下來怕是要挨一頓圍毆了。
想必他方才遲疑,便是因此。
張淮之轉過頭去給妹妹送吃食,本以為黎諄諄會就此離開,卻不想她竟跟在他身後,追到了佛龕下。
「小兄弟,你知道上山的路嗎?」她從身上掏出一塊極品靈石,「要不這樣,你送我們上山,我給你帶路費。」
森綠色的光暈在她掌心間流淌,張淮之看了她一眼,唇瓣微翕,表情有些複雜。
這一塊極品靈石,足夠給他妹妹抓半年的藥了。但現在外頭正在下雨,他不能背著妹妹一起淋雨,更不能將妹妹一人留在這狼窩裡。
若是等到天晴了再走,至少還要兩日。
就算他能等得了,那些早已虎視眈眈的乞丐們怕是也等不急了——不過是帶個路,她便出手如此闊綽,他們怎麼可能放過她這隻肥羊。
張淮之實在不忍心這善良的女子遭搶,低聲道:「姑娘,你快走吧……」
話音未落,黎諄諄背後生風,不知從何處撲來一個矮瘦的乞丐,面目猙獰地伸出手,他指間閃爍寒光,似乎是夾了什麼殺人利器。
26在識海中大叫:「你背後有人偷襲你,快躲啊黎諄諄!」
張淮之和南宮導幾乎是同時動了起來,只是南宮導離她太遠,便讓張淮之搶了先。
他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雖沒有用太大力氣,卻讓她身體偏了方向,避過身後的致命一擊。
在這一瞬,黎諄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力自腕間湧入,仿佛豁然貫通,溫暖且真實。
她身子一顫,在張淮之鬆手的剎那,那觸電般的顫慄感也隨之消失。
她蹙起眉,問26:「你剛剛感覺到了什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