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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黎諄諄眼淚還在不停往下流,這一幕就看起來變了味,像是一對情深的愛人在面臨生離死別。
問題她流眼淚是因為她在系統欄,用金幣兌換了催淚丸,催淚效果大概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一時半刻這眼淚怕是止不住。
也就是說,黎諄諄還要再哭半個小時。
張淮之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唇也乾澀發顫,嗓音低得像是深入塵埃:「對不起……諄諄,對不起……」
黎諄諄不知道現在要怎麼才能將這場戲收尾,更不知道張淮之此時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秉承著多說多錯的道理,她沉默起來,只是那眼淚肆意淌落,擋住她的視線,她又不得不伸手去擦眼淚。
遊戲結束,刺耳的哨聲又尖銳地響起,給他們指引著回去的路。
黎諄諄哭了一路,哭久了,她身體便開始本能地抽泣,肩膀一聳一聳,不停流出清涕。
張淮之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那是她的表哥,一路上護著她,照顧她,甚至於在心底偷偷喜歡著她的表哥。
南宮導本來不用死。
若不是因為他,要不是他告訴了她董謠救過他,她又怎會在那一炷香燃盡的最後時刻,選擇放棄自己的性命。
這一切都是他惹出的過錯,可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他卻無法妥善收場。
吹響鳥哨,應該去死的人是他才對。
張淮之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緊繃,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加快速度越過她身邊。他要向老者說明該死的人是他不是南宮導,假如不能換回南宮導,那他就跟他們硬拼。
不管是自爆也好,還是被殺死,都比他束手待斃,眼睜睜看著南宮導被蒸熟來得強。
還未走出幾步,張淮之的手臂忽然被身後的人攥住,他腳下一頓,轉頭看過去,卻迎著月光看到黎諄諄那張哭花的臉。
她剛剛摔過,身上沾著泥,原本白皙溫軟的面容看起來髒兮兮,鬢髮凌亂散落在耳畔,雙眸里噙著淚,仿佛星光般流淌在眼底。
「不要去……」黎諄諄眼眸通紅,神色倔強又脆弱,「我只剩下你了。」
她啜泣著,埋頭抿住了唇:「……曉曉還在等著你。」
張淮之沒想到黎諄諄竟然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唇張了張:「我……」
「你要好好活著。」
黎諄諄嗓音沙啞,向前撞進他懷裡,晚風吹過少年失措蒼白的臉龐,他僵在身側的手臂,緩慢地抬起,輕輕落在她肩上:「……對不起。」
張淮之很少向人道歉,他阿爹說傷害一旦造成,再去說對不起,不管說多少遍都無法抹平痕跡,讓一切恢復如初。
與其用嘴說對不起,倒不如努力去改變,嘗試著挽回自己闖下的禍患。
可今日張淮之卻說出了人生中最多的「對不起」,他才明白,不是什麼事情都有轉圜的餘地。
兩人相擁在漆黑中,久久,久久。
當哨聲消失,黎諄諄和張淮之走回海岸邊時,她發現老者將蒸屜撤了,隨之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的是一個巨大黑色的鐵板。
鐵板下升起烈烈炙火,而方才被抓住的十人,陸陸續續被推上了鐵板。
他們雙手被繩索束縛,赤著雙足,大多人都是慌張無措,渾身緊繃著的模樣,只有南宮導神色悠悠,眉眼中竟還有一絲閒散的開懷。
他在看黎諄諄,黎諄諄用眼睛挖了他一眼。早知道便不應該給他安樂丹,看他還敢不敢編出什麼「因為我喜歡你」這樣的謊言,又是表白又是親吻,在張淮之面前胡亂戲耍她一通。
老者不知何時走到鐵板旁,笑吟吟道:「這兩場的鬼都表現非常優異,那麼現在就看看被抓住的人表現如何了。」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那鐵板上的十人:「聽說過民間遊戲鬥雞嗎?」
鬥雞也叫撞拐子,一條腿獨立站著,另一條腿則盤成三角狀,用膝蓋去撞別人。
老者簡單介紹了一下遊戲規則:「哨聲響,將其他人都撞下去,最後留在鐵板上的勝者可以活下來。」他又補充了一句:「輸了的人,則要在脖子上墜著石頭沉海。」
一聽這話,張淮之死氣沉沉的神色里重新注入一絲生機,他緊繃著的手臂輕顫,望著黎諄諄:「諄諄,南宮大哥還有機會……」
黎諄諄甚至在他眼底看出了微微濕潤,她抿了抿唇,緩緩抬頭看向南宮導。
南宮導也在看她。
她看不懂他眼底暗潮湧動的情緒,更不明白他今日當著張淮之的面,戲耍她的意義在何處。
張淮之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從始至終也沒有跟她提過南宮導表白,親吻她的事情。
甚至於張淮之至今仍沉浸在滿心愧疚中,慘白著一張臉,恨不得替南宮導去死。
南宮導好像哪裡變了,黎諄諄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變了,她只覺得他怪。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對於南宮導而言,他輸了所謂的鬥雞遊戲,服用安樂丹後,沉海死掉更為體面。但他要是非選擇做那個遊戲的勝利者活下來,她也不會去阻攔他。
左右安樂丹只有半個時辰的止痛效果,他活下來會比死了更難受,更痛苦。
隨著老者吹響鳥哨,那鐵板上的眾人也紛紛繃緊身體,吃力地將一條腿架在膝蓋上,另一隻腳則站在鐵板上搖搖顫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