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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導覆在她腰後的掌心向上託了托,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你。」
她的自私自利,在他眼中是自尊自愛。
她的心思縝密,在他眼中是心思細膩。
她的睚眥必報,在他眼中是善惡有度。
黎諄諄挑了挑眉,盯著他,半晌後嘆了一句:「我才知道你是個戀愛腦。」
說是這樣說,可她飄忽不定的心情好似落了下來,奇蹟般被撫平了褶皺,再不覺得惶恐了。
她耳畔是南宮導清晰有力的心跳聲,每一次鼓動都帶得她臉頰的肌膚微微震起,淺淡的玉龍茶香將她包裹住,他的氣息溫暖而滾燙。
「南宮導……」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指尖繞在他垂散下的墨發上,「帶我去無妄之海。」
他應了聲,抱著她踩上了蠱雕的背。
蠱雕見到黎諄諄,忍不住撲扇了兩下翅膀,嘴裡不忘『呷呷』叫著,將腦袋別到了身後,往她臉上蹭了蹭。
它表達著自己的思念,還沒蹭兩下,便被她一掌揮了開:「你早幹什麼去了?」
那日她被他丟出了無妄之海,她吹鳥哨召喚蠱雕,蠱雕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蠱雕又叫了起來:是他,他把我關了起來,我出不去……
它的叫聲中儘是委屈,黑峻峻的小眼睛瞪著南宮導。
黎諄諄怔了一下,也看向了他:「你把蠱雕關起來了?」
南宮導神色不自然地別過頭去,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他雖然一氣之下將她扔出了無妄之海,卻沒想過她會真的走,他以為她會為了完成任務而回來哄他。
誰想到她在海上漂了一夜,黎明時分竟是吹響鳥哨召喚了蠱雕。他不想讓她走,又拉不下面子去見她,只好將蠱雕關了起來。
南宮導想著她恐高,而他關住了蠱雕,她就沒辦法走了,哪想到她會直接從無妄之海漂回了天山。
不但如此,她從天山靠岸時,還將她和張淮之成親穿過的喜服收了起來,又將他的儲物戒扔進了海里。
想起此事,南宮導便覺得有些惱,他抬腳踢在了蠱雕的後腦勺上:「你走不走?」
蠱雕被踢的腦袋晃了兩下,鳥喙一張一合叫著:主人,他欺負我!
他掀唇冷笑一聲:「蠱雕,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還敢當著他的面向黎諄諄告狀,莫不是覺得他聽不懂它說話?
蠱雕被他身上冷冽的氣息嚇了一跳,不情不願地揮展起翅膀,衝上雲霄。
南宮導本以為黎諄諄會說些什麼,但她卻沒了聲,他忍了忍,還是不由朝著她看去。
一垂眸,視線便正正巧巧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並未像往常一般闔著眼,而是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又想別開視線,黎諄諄卻伸手掐住了他的下頜。掌心用了些力,便將他的臉掰了回來:「躲什麼?」
「我沒躲。」這般說著,那雙異色眼瞳慢慢轉了回來,眸光落在了她的臉上,「你去無妄之海做什麼?」
他轉移話題的樣子生硬,黎諄諄笑了一聲,並沒有揭穿他:「我想嘗試著,找回黎殊的記憶。」
便如同她在驗心鏡里看到的過去那般,她猜想她作為黎殊時,或許經歷過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這才會導致他們的魂魄離開了修仙世界,到了那猶如平行時空一般的現代世界重活一世。
倘若她能記起過去的事情,也許就能揭開這團迷霧,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
南宮導挑眉:「你不怕了?」
明明黎諄諄方才在弱水閣時,從驗心鏡中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後,還那般惶恐畏懼,此時卻又主動尋找起了自己遺失的記憶。
「怕。」她看著他,「所以我才要掌握主動權,總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說著,黎諄諄忽然偏了偏頭:「南宮導,你還喜歡黎殊嗎?」
他恢復了黎不辭的記憶,也記起了過往的一切,那他怎麼能分辨出他現在喜歡的人到底是黎諄諄還是黎殊?
儘管她們是一個人,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性子,便猶如雙重人格一般。
至少在黎諄諄心裡,她們並不一樣。
南宮導被她問得默了一瞬。
縱使他記起了過去的事情,但黎不辭的一切對他而言都透著一股陌生,恍如隔世般模糊不清。
他還能感受到千年前黎不辭遺留下來的情緒,那種痛苦,那種不甘,那種絕望的心情,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黎不辭了。
據說人體細胞七年便會全部更換一次,雖然不知這種說辭是真是假,他卻清楚一件事——八歲的南宮導、十八歲的南宮導和二十八歲的南宮導都不是一個性格,更何況是千年前的黎不辭。
他八歲喜歡的東西,十八歲不一定喜歡。他十八歲喜歡的事物,二十八歲不一定喜歡。
黎諄諄問他,還喜不喜歡千年前愛過的人。他當然不會否定他們的過去,但——
「喜歡黎殊的人是黎不辭。」南宮導道,「而我喜歡的人是你。」
黎諄諄聽到這句話,便也放下了心。
她倒不是糾結南宮導到底喜歡誰,她只是想知道在他恢復記憶後,他的思想是被南宮導所控制,還是被黎不辭所主導。
倘若南宮導還是南宮導,黎不辭的那段記憶和過去對他並沒有太大影響,那她便也可以安心去尋找黎殊的記憶了——便如黎諄諄先前所言,她不想再變回黎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