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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這神仙醉價格極高,又是有價無市很難買到的東西,她才不會繞這麼大圈子,留下蕭彌這個禍患。
黎諄諄和蕭彌視線相對,心思各異,只一瞬便各自移開了目光。
蠱雕從慶陰廟內走出來時,雖然收攏了巨大的翅膀,還是將本就破舊的廟門又撞出了一個大窟窿。
它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緒變化,便像是她腹中蛔蟲一般,她殺意斂住的那一剎,它便也收斂了攻擊性。
蠱雕乖乖蹲下身子,又將十尺長的翅膀耷拉在地上,以便黎諄諄和張淮之兩人攀爬到它背上去。
張淮之重傷昏厥前便注意到蠱雕變得巨大陌生,此時坐穩在它脊背上,才看清楚它到底有多大。
那破敗的慶陰廟院子內,竟是容不下蠱雕綻開的雙翅,它在地上輕輕呼扇了兩下,被翅膀掃到的牆壁『嘩』地一聲倒塌,便像是豆腐渣般碎了一地。
伴著塵土飛揚,蠱雕乘著兩人飛上了半空。它飛得很穩很快,若不是撲面而來的冷風呼嘯著打在臉上,黎諄諄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正處於高空之上。
她微微闔著眼,照例攥著張淮之的手。他便任由她緊握住他的掌心,直至蠱雕停在那片被血水沖刷了一夜的山坡野花叢中。
昨夜下了半宿的雨,黎諄諄扶著張淮之從蠱雕身上下來,濕潤的風裡裹著血腥的氣息,迎面拂動她額前凌散的碎發。
花叢內外的屍體又多了不少,有昨日在君懷幻境中倖存到最後,卻死於箭鏃之下的修士們,還有意圖對他們下毒手,卻輕易被班十七反殺的殺手們。
黎諄諄猜測班十七應該已經帶著王徽音離開了,便裝模作樣,揚著嗓子在山坡上喊了一聲:「南宮導——」
她一連喊了兩聲,皆是無人回應。
「我表哥他們大抵是先走了。」黎諄諄面不改色地得出結論,牽著張淮之朝山坡的花叢深處走去,直至她尋到了記憶中那獨一枝的月季。
「諄諄,昨日忽然現身的殺手……」張淮之嗓音低了些,輕聲道,「你認為,是否與鹿鳴山的掌門有關?」
他沉思了一路,想遍了所有可能性——或許是君懷派來的殺手,或許是魔界派來的殺手。可他想了再想,最後還是覺得此事最大的嫌疑犯和受益者,似乎應該是鹿鳴山的掌門和那內城中的三大家族。
但這可怕的猜想,首先要建立在魏離於幻境中,所說的那些秘密都是事實的基礎上。
而且此事如果真的跟鹿鳴山掌門有關,那所謂的救人懸賞與抓妖懸賞,不過是個引人去送死的誘餌罷了。
「淮之哥哥,此事是不是鹿鳴山掌門所為,問一問他被抓走的小女兒不就知道了?」黎諄諄說著,從儲物鐲中取出一道符來,『啪』地一下貼在了那朵嬌艷欲滴的月季上。
張淮之還未反應過來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那月季已是在眼皮子底下,倏而化作一個身著黛色衣裙,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
女子便是那日在寶靈閣上露過一面的鹿鳴山掌門之女,她名喚南風,嫁人後便冠上夫姓,被人稱作荀夫人。
此時荀夫人巴掌大的小臉上布滿淚痕,眼尾泛著紅意,似乎已經啜泣了很久。
她被君懷用障眼法變作月季,便藏在這漫山遍野的花叢中,看著那些從外城而來救她的修士們興沖沖而來,看著他們深陷幻境無法自拔,又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幻境後,被她父親私下豢養的死士所殺。
鮮血蜿蜒著灌溉這一片山坡上的野花,流淌到了她的腳下,她卻無法阻攔這一切。
黎諄諄問道:「荀夫人,你就沒什麼想跟我們說的嗎?」
荀夫人低埋著頭,只是一言不發地哭著,她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腫成了核桃。許是淋了半宿的雨,她渾身都濕透了,髮絲濕漉漉貼在頰邊,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暈厥過去。
黎諄諄隱約記得,那日她和南宮導藏在寶靈閣後院的假山里,便聽到荀夫人道了一句:「君懷,你要帶我去哪……」
也就是說,荀夫人跟君懷認識,似乎還是老相識。再一結合魏離在幻境中提及過數百年前,君懷不知如何破除了那魔修設下的法陣,從陣法中逃了出去。
黎諄諄猜測,君懷能逃離陣法,約莫是與荀夫人有關。假設荀夫人並不知道她父親和三大家族間齷齪的舉動,無意間誤闖陣法,並放出了君懷,而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照顧了受傷的君懷。
那麼後面的事情似乎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君懷大抵是喜歡上了荀夫人,可荀夫人的父親和丈夫是他的滅族仇人,他無法說服自己因為小情小愛,放棄滅族的血海深仇。
他身體痊癒後便離開了荀夫人身邊,從被設了陣法的鹿鳴山上逃到山腳下來。
一是可以休養生息,養精蓄銳,靜待報仇的時機。二可以是調整心態,通過不見面的方式,絕斷自己對於荀夫人的情意。
直至君懷認為時機已到,選在百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之際,趁著五嶽六洲的大小宗門齊聚在鹿鳴山上,帶走了毫無防備的荀夫人。
他送出挑釁的信件後,將荀夫人變作月季,藏在這花叢中。
君懷早已料到,鹿鳴山掌門會因為害怕他抖落出當年他們是如何殘害他和鹿蜀一族,以及如何捕殺,馴養鹿鳴山上的靈獸。為了堵住他的嘴,讓他變成眾人眼中殺人害命的妖怪,便派出殺手殺害那些前來救人的無辜修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