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班十七笑眯眯地看著黎望:「整日老子老子的喊著。」他撩起裙擺,將黎望扔在剛剛下過雨的泥地里:「堂堂魔界至尊,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意圖對一個……弱女子下毒手。」
他用手指戳著黎望的額頭:「我看你是不配做個男人。」
黎望整個人都被按在泥濘的土地里,髒兮兮的泥水飛濺到他腫脹的臉頰上,他狠狠朝著班十七的身上啐了一口:「呸!就憑你不男不女,也有臉教訓我——」
班十七側身躲過他的口水,抬腳便踩在了他的腦袋上,將他往泥地里又壓進去了幾分,嗓音微微滲著寒意:「你要是弄髒了我的裙子,我就拔了你的舌頭,剝了你的皮做條新裙子。」
黎望被班十七眼底的陰戾震得一怔,待回過神來,又開始叫罵起來,只是不敢再朝班十七吐口水了。
說話間,張淮之載著黎諄諄平穩落地。
黎諄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她腳下打了個晃,還沒站穩腳步,便丟下懷中的蠱雕,慘白著一張臉沖了出去。
「諄諄,你怎麼了?」
聽到張淮之擔憂的嗓音,黎諄諄捂著嘴,勉強回應一句:「我沒事,你們別過來……」
她跑出去十幾米遠,避開了幾人,扶著慶陰廟外灰濛濛的牆頭,彎腰便吐了出來。
酸澀的液體從喉頭湧出,她一手按在腹部,嘔得眼淚都淌了出來。
黎諄諄有些緩不過勁來,正弓著身在喘,忽而脊背覆上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似是誘哄孩子睡覺般,輕輕拍動著。
她眼底溢著淚花,扭頭看過去,見到是南宮導後,微微鬆了口氣。
黎諄諄可不想讓張淮之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適當的示弱可以讓男人心疼,但若是吐得滿地穢物,只會引得人心裡不適。
「張淮之沒跟來吧?」她抬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眶,緩慢地蹲了下去。
南宮導從儲物戒里掏出一包紙巾,那是他來之前在褲兜裡帶來的,他取了一張遞給她:「你不是讓他別過來。」
黎諄諄接過來,剛擦拭完嘴角,便見他也蹲了下來,手裡托著一隻沉甸甸的皮水袋,送到她唇邊:「漱漱口。」
她瞥了他一眼:「從哪來的?」
「給你買符紙硃砂的時候,順帶在外城裡逛了逛。」他示意她張開嘴,將皮水袋微微傾斜,「你說要去好幾日,便簡單備了些生活用品。」
黎諄諄仰起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外城裡賣的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涼白開,這水純淨甘甜,入口便沖淡了她唇齒間的酸澀。
她漱了漱口,視線無意間撞上南宮導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眸光,挑起眉來:「你最近很喜歡盯著我看?」
「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不看你難道看鬼嗎?」說是這樣說,南宮導還是收回了視線。
黎諄諄推開他手中的水袋,擦乾淨唇上的水漬:「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南宮導垂眸笑了一聲:「我以前對你不好?」
「……」黎諄諄想了想,誠實道,「還行吧。」
她隨口一提想要什麼,第二天就能收到他送來的那樣禮物,不論價格如何昂貴,不論東西如何難買。
大學時他們不在一個學校里,她半夜發起高燒,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小時他就出現在她學校的女生宿舍樓下。
輸液室里打點滴,他會因為她說手冷而用手掌心輕輕握住輸液管。
她喝多了酒,半夜翻牆爬進他住的公寓裡,哐哐砸開了他公寓的門,一進門就對他拳打腳踢,甚至吐了他一身,他照顧了她整整一夜,怕嘔吐物堵住她的氣管。
她一生氣就喜歡一言不發地亂跑,而不管哪一次,他都能在她躲到各種偏僻的犄角旮旯里時,耐著性子找到她。
細細數來,南宮導跟她在一起的那三年裡,除了不愛她,他盡職盡責的履行著男朋友的義務。
只是南宮導從不拒絕她的愛意,也從不接受她的愛,這讓她漸漸變得患得患失。
直到那一天,她去找他的時候,碰巧看到一個女生在學校操場向他表白。
黎諄諄遠遠看著他們,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站在他身邊像是一對璧人。
她回憶起當年自己跟南宮導表白的時候,回憶起這三年裡她對他傾盡愛意,他卻從不回應,像是履行義務般滿足她,和她親吻,和她牽手擁抱。
她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久到那個女生被拒絕後離開,久到南宮導轉身發現了她。
他問:「你怎麼在這。」
黎諄諄垂著頭沉默,半晌後,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我嗎?」
南宮導不說話,只看著她。
她心臟抽痛了一下,好似知道了答案。她遲疑著,試探著,輕聲將分手說出口,而後便聽見他乾淨利索地應了一聲:「好。」
他沒有挽留,更沒有不舍,那三年的感情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當時黎諄諄覺得,南宮導怎麼會這樣無情,後來她摔成植物人,才知道他還可以更無情。
她用三年來愛他,又用了三年躺在病床上,數著漫長無盡的時間,靠著過去點點滴滴的回憶,一邊在希望中期盼著他,一邊在失望中淡忘了他。
如今那一切對她而言,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她不會再為南宮導而產生任何情緒波動,除了暫時的合作關係之外,他們再無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