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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宗門大比上發生的事情, 君懷皆看在眼中。

    他看到張淮之強撐著破敗不堪的身體,連打了幾十場劍修比試。他看到張淮之與南宮導對戰時, 哪怕被南宮導打得重傷吐血, 亦不願認輸時候的決心。

    後來南宮導替她擋住了黎望的致命一擊, 她甚至沒有太多反應,只是怔了怔,很快就回過神來,眸中不顯一絲悲慟。

    如今她表哥為她死了,她又開始算計她夫君的元神……世上怎會有這般心腸冷硬的女子?

    黎諄諄沒有直接回答君懷的疑惑,而是將她在君懷幻境中,對那蘑菇屋裡送飯侍從所說的話,又平靜地複述了一遍:「人這一生不會只遇見一段緣,一份愛,倘若是孽緣,那總會有了斷的那一日。」

    便如同黎殊和黎不辭。

    又如同君懷和南風。

    君懷神色複雜地望了她一眼。

    亦如黎諄諄先前在幻境中猜測的那般,他們捉迷藏遊戲時,在天上跟隨著鬼捉人的白鳥,正是君懷一縷神識所化。

    他親眼看到南宮導為了保護她,在一炷香燃盡的最後時刻奪過鳥哨,吹響了鳥哨。

    他聽到南宮導的告白,他看到南宮導為了活下來在燒紅的鐵板上默默承受痛苦。  

    於是,君懷又忍不住抽出一絲神識化作送飯的侍從,他迫切想知道,黎諄諄面對南宮導這樣的心意,會不會動搖。

    可他不管他怎麼問,她都是冷靜地回答他,告訴他,南宮導並不是她的意中人。

    她還說,這世間並不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愛情要講緣分,還要講究先來後到。

    彼時君懷還以為,黎諄諄是因為深愛著張淮之,才如此回答他。

    現在看來,不管是南宮導還是張淮之,她何從愛過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

    「君懷,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縱使黎諄諄沒有看他,也知道他此時表情如何,「你和南風相愛又如何,若南風不以命換命,你會為了她,放過她無辜的母親和祖母嗎?」

    不等他回答,她便又繼續說道:「雖然我不會傷害你的族人,但不代表你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若你不能做到我所言之事,那便請回。」

    儘管黎諄諄嘴上說的是『請回』,倘若君懷敢道一句拒絕的話,她必定讓他葬身在天山。

    一個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一個失去利用價值的人,怎能放任他活著離開?

    君懷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  

    他沉默了許久,緩緩垂下眸:「我知道了。」

    這便算是應下黎諄諄,答應幫她給張淮之織夢造境了。

    君懷轉身要走,沒走出幾步遠,便倏而頓住腳步:「黎小姐,你認識偷聽的人?」

    黎諄諄道:「可能是張淮之。」

    君懷:「……」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想到方才她那句「一切便按照我方才所說的進行」,又將到了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君懷藏到隔壁房間後,黎諄諄卻沒有留在寢室里等著張淮之回來,她並不確定偷聽的人是不是張淮之,也不確定那人都聽到了多少。

    那張符咒貼在門內,一有人靠近房門周圍就會炸開,假如真是張淮之聽到了什麼,他應該憤怒地推開門質問她,而不是落荒而逃。

    但到底是不是張淮之,黎諄諄只要等上一等,看張淮之今晚上會不會回來天山便知曉了。

    她到天水閣外尋了一處小廚房,炒了一盤辣螺螄,煮了兩碗陽春麵,臥了個雞蛋,撒點蔥花香油,放在食盒中提了回去。

    臨走前,又順手拿了一小壇酒。

    

    回到天水閣寢室時,黎諄諄一推門,便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頎長背影。

    張淮之回來了。

    但他身上穿的衣袍並不是喜服,而是參加寶靈閣選拔弟子前,她在布坊內給他買的柏青色成衣。

    黎諄諄視線在他衣袍上停留了片刻,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唇畔揚著一抹笑,走了過去:「淮之哥哥……」

    她的嗓音又輕又軟,隱隱顯出一絲雀躍:「你來得正好,我剛去廚房裡煮了陽春麵。」

    黎諄諄將食盒和巴掌大的酒罈放在了桌上,微微弓著腰,伸出纖長的雙臂,從身後摟住了他:「淮之哥哥,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房間?」

    她的臉頰貼在他頸間,觸碰到的瞬間,溫暖的靈力湧入她的四肢百骸,稍稍紓解了她滿身的疲憊之感。

    她略顯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張淮之脊背微微僵了僵。感受到他的異樣,黎諄諄眸色沉了沉,正準備說些什麼,便聽到他道:「諄諄……你壓到我傷口了。」

    「……」他略顯無奈的語氣,令她怔了怔,而後慌忙起身,「對不起淮之哥哥,我忘了你肩上有傷。」

    張淮之肩頸上的確有傷,那傷口還是被南宮導用無名劍扎出來的。  

    也不止是肩上,他出了君懷幻境後替她擋了一支毒箭,緊接著去了東衡山地下擂台打擂,回來後昏厥了一夜,又隨著黎諄諄去報名參加了宗門大比。

    如今張淮之渾身遍布傷痕,箭傷,鞭傷,刀傷,劍傷,縱橫交錯在他胸前背後,若是褪下衣袍,怕是皮膚之上沒有幾塊好地方了。

    黎諄諄坐在他身旁,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襟。縱使他們兩人已經成親,卻還未曾有過夫妻之實,她如此直接,倒是叫張淮之不禁紅了臉,一把捉住她的手:「諄諄,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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