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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狀似無意的向圉官問路,圉官問她了一句「她又刁難你了」,她試探地提及董謠,圉官明明不滿,卻沒再如先前那般出口譴責董謠,徑直忽略了董謠,只告訴她去敬心殿和瑤池的路。
猶記得不久之前,圉官道了那一句——什麼天孫側妃,此事又未被天帝應允下來,若非明日是天帝誕辰,我萬萬是要到天帝那裡告上天孫一狀!
黎諄諄猜想圉官方才不提董謠,便是因為對面的人天帝,他不想在誕辰前給天帝添堵,因此忍下了不快。
反正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天帝,她的目的已是達到了——既問清楚了去瑤池的路,又在圉官面前黑了董謠一把,反覆加深著他心中對於董謠的壞印象。
敬心殿便猶如人界皇宮裡的敬事房一般,負責打理天界仙官和仙娥們的諸多事務。
但這裡只管分發給她衣裙,卻沒有地方讓她換下身上的嫁衣。她如今得罪死了董謠,別說是住處了,依著董謠的性子,怕是見到她就想將她扔下誅仙台,最好是死無葬身之地,才能平息董謠被潑了一身糞的憤怒。
黎諄諄總不能在外面就直接褪下嫁衣,更換上仙娥的衣裙。便湊合著,將仙娥的杏色衣裙套在了嫁衣外面,嚴絲合縫掩蓋住了身上的嫁衣。
幸好天界不冷不熱,若不然她里三層外三層這樣裹著,怕是要裹出一身痱子來。
……
九重天上無日月回輪,亦是不分晝夜黑白,但凌霄寶殿外的有一口巨大的磬鐘,每兩個時辰敲一次,磬聲悠遠渾厚,緲緲入耳。
瑤池仙境,煙翠聯翩,仙霧繚繞的池中立著白鶴,遠方似是山巒起伏,美得恍若一副山水墨畫。
黎諄諄踏進瑤池時,正巧傳來了磬鐘空靈的響聲,她足下一頓,看到瑤池裡披帛飄飄,仙娥們打扮精緻,手中提著花籃,纖細身影穿梭在浩渺煙波中。
董謠說是讓她打下手,不過也只是因為天道要來,想看著她在仙宴上與天道重逢相遇後,如何難堪罷了。
左右瑤池裡沒有人認得她,黎諄諄尋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往角落裡一蹲,便托著雙腮發起了呆。
直至磬鐘又響了兩聲,受邀參宴的各方神仙陸陸續續趕來,她總算起身,不好明目張胆的偷懶了。
雖然天界成仙的規矩與黎諄諄想像中的大相逕庭,但天上的神仙倒是和想像中相差不大。
他們風神迥異,不涴塵埃,著各色衣袍,端著正氣凌然的形容之態。
或許也是因此,這些神仙們看起來高高在上,氣質疏離冷淡,如巍峨之玉山,遠不可攀。
瑤池兩側各擺著十幾張玉案,這仙宴乃是天后操持,每一張玉案左右都伴著侍酒倒茶的仙娥。
這些仙娥容貌瑰麗,舉止脫俗不凡,哪一個都比董謠瞧著端莊大方。也不知天孫在美人堆里長大,又是如何對著中了毒箭,傷口結滿黑蛛絲網的董謠一見鍾情。
黎諄諄本就是被天孫臨時差遣到瑤池裡來的仙娥,她杵在瑤池內顯得十分多餘,只好尋了管事的仙娥,要了一份擺弄瑤池內花草的活兒。
這擺秋菊的地方離設宴的玉案不近不遠,但勝在不起眼,她只要蹲在秋菊前,與身旁幾個仙娥一樣,將秋菊擺放到該放的位置,便算是完成了任務。
黎諄諄背對著玉案,本以為能避過董謠,卻不想那董謠不老老實實坐在天孫身旁,偏要過來在她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黎殊,你不去殿前幫忙,在這裡蹲著做什麼?」
聽到董謠含著兩分譏誚的笑聲,黎諄諄扭過頭瞥了她一眼。
董謠今日穿著甚是華貴,鬢髮間點綴著金絲鳳凰步搖,耳墜垂珠纓絡,眉心著金色花鈿,身披翠紗縈香披帛,端的是儀態萬方。
身旁的仙娥瞧見董謠,皆是起身施了一禮。
黎諄諄也站了起來,不過卻沒有施禮,神色平淡道:「殿前用不著我。」
董謠上下打量著她,挑唇笑道:「黎殊,你怕了?」她輕嗤一聲:「你還知道害怕?我以為這世上無人令你畏懼。」
黎諄諄抬眼看向她:「你做了那麼多虧心事都不怕,我怕什麼?」
「你!」董謠被噎得一哽,她臉頰上的肌肉似是抽搐了兩下,神情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董謠往黎諄諄身前邁了一步,微微俯下身,手指攀上黎諄諄的衣襟,狀似無意地輕拍了兩下,像是在幫她整理儀容一般,壓低了嗓音:「黎殊,你不是最會勾引男人了,你再去勾引先神,你瞧一瞧他還要不要你……」
她語聲中隱隱帶著發顫的笑意,有些陰鬱,有些病態,仿佛期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黎諄諄瞥了董謠一眼:「五十步笑百步,你勾引的男人可比我多,你怎麼不去勾引先神……」她拉長了尾音:「你怕他聞到你身上的馬糞味?」
見她又提起馬糞,董謠像是被踩到了痛處,正要發怒,卻聽見遠處響起仙官傳稟的聲音。
「恭迎先神聖駕——」
「恭迎昊天大帝聖駕——」
黎諄諄聽見『先神』二字,心臟像是梗了一瞬,隨而狂轟亂炸式的跳動起來,那心跳聲幾乎躍到了她耳畔,砰砰有力。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慌的。
天界與人界不同,面對天帝,神仙百官可不跪。但因為先神臨駕,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竟是屈膝跪了下去,用著氣震山河的嗓聲齊齊喚著:「恭迎先神聖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