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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十七說過,她的血可以破萬般陣法。
可在離開之前,她要先將這個世界的事情了結完。
南宮丞大抵是著急攀上她家,一聽見她這邊主動讓他來接,還是單獨一個人去接她,他踩著油門便一路來了港口。
而他到的時候,遊輪也正好靠了岸。
黎諄諄一下遊輪便看見了南宮丞。
那張臉有些陌生,卻也不算完全陌生。
後來的無數年間,她曾一次次在噩夢中驚醒,夢魘里便是這張可憎的臉龐,他將她從廢鋼廠高樓上推了下去,徹徹底底毀了她的人生。
即便是重來一世,當記憶復甦,黎諄諄還是難以忘懷那三年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無法醒來的煎熬和痛苦。
她走向南宮丞,笑著道:「好久不見。」
南宮丞似是怔了一下,隨即想起他們之前是高中同學的事情。
「好,好久不見……」他有些緊張,看到她額上的傷口,又道,「黎小姐,你的額頭?」
「沒事,出了點小意外。」黎諄諄指著他身後的車,「你的車嗎?」
南宮丞點點頭,見她自行開門上了副駕駛,又是一怔。
待他反應過來,連忙繞到主駕駛的位置上了車:「黎小姐,你現在回家還是有別的安排?」
黎諄諄開口報了一個地址:「去這裡。」
「現在去?」南宮丞唇瓣微翕,在導航上搜了搜,「這裡好像是廢棄的鋼廠?」
「我喜歡去這裡練舞。」她面不改色道,「昨天練舞不小心把家門鑰匙忘在那裡了。」
南宮丞想要討好她,自然是對她百依百順,別說是大半夜去廢鋼廠取鑰匙,便是去墳地去火葬場,他也要捨命相陪。
他開車開得穩當,似乎是想在她面前展露出穩妥的一面,但黎諄諄上了車便不說話了,他想閒聊兩句增進感情,她都不給他這個機會。
直至車停穩在廢鋼廠外,南宮丞還未說話,黎諄諄便坐直了身體:「天黑了,我自己一個人害怕,你陪我進去找鑰匙吧?」
說著,她打開了車門,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亮起手電筒,往漆黑的廢鋼廠里照了照:「幸好有你陪我來,不然我一個人都不敢往裡走了。」
原本南宮丞還有些猶豫,聽到黎諄諄這樣說,頓時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也跟了上去:「都是小事,我應該做的。」
「哦?」她笑了一聲,「怎麼是你應該做的?」
「其實……」南宮丞勾唇,「我高中的時候追過你,但你可能不記得了。」
他和別人打賭不出三個月,就能讓她乖乖跟他出去開房。
可她是學校里的校花,追她的男生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他追了她三個月,她連正眼都沒瞧過他一次。
黎諄諄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輕聲道:「現在重新追我也不晚嘛。」
「聽我媽說,你現在是名牌大學碩士畢業,從事金融行業?」她一步步踩著台階向上走,似是不經意道。
南宮丞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便知道自己跟她的婚事有戲,他自謙道:「阿姨過獎了,不過就是大學畢業之後出國留學了幾年,要是比起你這幾年的成就,那是比不了了。」
黎諄諄頓住了腳步,嘴角揚了揚:「我有這些成就,也是托你的福呀。」
「什麼?」南宮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的鑰匙,好像在那裡!」她並不解釋,話鋒一轉,用手機燈光晃了一下腳下不遠處的前方,「我有點恐高,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她燈照的方向,正是廢鋼廠高樓的邊沿死角,再往前一步便要掉下去。
南宮丞猶豫了一下,卻也沒有猶豫太久。
他急於在黎諄諄面前表現,只因他父親將前妻留下的巨額遺產揮霍的所剩無幾,A市的房價寸金寸土,他每個月要還房貸車貸,還要跟朋友出去尋歡作樂,那點微薄的工資根本不夠他用。
南宮丞將手機交給黎諄諄:「你幫我照著點,我扶著牆過去拿。」
她接過他的手機,看著他小心翼翼朝著高樓的死角挪去。死寂漆黑的廢鋼廠中,連他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南宮丞按照她手電照的方向摸索著,但他從左到右摸了一遍,也沒尋到她說的鑰匙。
正當他疑惑時,卻見黎諄諄走了過來。
她停在他身後兩步之外,低聲笑了笑:「南宮丞,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不等他應聲,她便繼續說了下去:「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曾經不相信這句話,直到我遇見了你——」
黎諄諄將他的手機放進了儲物戒里,一腳踹在了他身後,在無邊的黑暗中,只聽到『哐當』一聲巨響,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迴蕩在空曠的廢鋼廠里。
那聲音終將散去。
帶離了她多年堆積在心底的恐懼。
帶走了她無法釋懷的過去。
她垂眸,將手指抵在唇齒間輕輕一咬,尖利的虎牙刺破她的指腹,溢出鐵鏽味的濃血。
黎諄諄抽出手來,任由指尖的血一滴滴淌落在地上,漆黑的廢鋼廠倏而乍起一道一道白光,那光芒吞噬了她眼前一切,從柔和到刺眼,從細碎的白光到籠罩整個廢鋼廠,將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占滿。
世間仿佛陷入死寂。
她卻並不覺得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