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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指尖還未剛剛觸碰到儲物鐲,班十七便捉住了她的手,他掌下沒怎麼用力,她的腕骨已是傳來劇痛,像是被針扎一般刺刺疼著。
「乖徒兒,你便是將自己變成了石頭,我也能將你重新變回來。」班十七嘴角勾著一抹沒有溫度的笑意,「你還有什麼自救的法子,我幫你想想……」
「你頭髮上簪著王徽音送給你的金釵步搖,步搖垂下的玉珠中藏著毒。不過很可惜,那些黃泉劇毒對我無用,我從小泡在毒湯里長大,早已是百毒不侵之體。」
他骨節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叩住她的手掌:「你還可以在地上畫個圈,試試能不能將南宮導召喚過來。」
「若不然你在心中祈願,看看天道會不會聽見你的心聲?」班十七繞到她身後,手臂虛虛圈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點了一下,她掌中便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不要白費力氣了。」他溫柔地看著她,「此處被南宮導設下結界,他怕有人傷害你,以血為契隱匿了你的氣息。別說是天道,有那結界擋著,便是南宮導此時也察覺不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輕嘆了一聲,帶著她的手臂,將那把匕首慢慢抵在了她的頸動脈上:「乖徒兒,我不知道諦羲能不能救她,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便會千次百次不遺餘力去救她。」
班十七嗓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另一手覆在她眉心,黎諄諄下意識想要反抗,可渾身卻像是被下了降頭,動也動不了了。
「我記得你怕疼?」他輕喃了一聲,音落,指尖便多了一顆丹藥,他毫不費力將丹藥推進了她唇齒間,「吃了便感覺不到疼了。」
丹藥入齒便化成了水,沿著她的喉間順了下去。
黎諄諄脊背緊繃著,她識海中斷斷續續響起26的哭聲,那團白光便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至她再也聽不清楚它的聲音了。
隨著班十七掌心再次貼近,像是有一根鋼鐵鑄成的銀絲從眉心間扎了進去,那銀絲遊走在她的經脈血液中,所過之處皆是一片寒涼。
血液渾似結了冰,她從頭冷到了腳。
頭腦昏昏沉沉,猶如翻滾的海水淹沒頭頂,她無法喘息,無法思考,更不要提掙扎反抗,又或是如班十七所言去祈願什麼。
黎諄諄才知道,原來將嵌在身體裡的東西剝離出來是這樣痛苦。
她服用了班十七給的止疼藥亦是如此難受,也不知那日她剝離元神時,張淮之該是如何忍受下來這般痛楚。
「就快好了。」班十七看到她額間滲出的冷汗,那慘白的臉色仿佛死人,便安撫似的道了一聲。
她說不出話,唇瓣乾澀皸裂,像是被擱淺暴曬在烈陽下的游魚,一點點失去氣息,胸腔不斷劇烈起伏,卻汲取不到一絲空氣。
終於在她眼前乍起刺眼的光芒時,班十七移開了抵在她眉心的手指,輕輕握住那片閃耀著五彩斑斕光團的諦羲。
那美麗的色彩猶如璀璨的寶石,散發出熾火的紅,海底的藍,燈火的黃,草木的綠,土地的褐,絢麗的顏色一道一道隱現,猶如簇簇燃向天穹的煙火,滾燙而灼人。
諦羲將他掌心灼傷,隱隱的焦糊味自手掌中傳來,班十七卻像是沒有察覺到,唇畔揚了揚:「乖徒兒,我放出了十八層無間地獄關押的惡鬼,想來它們此刻已經在人界大開殺戒了……」
「你說,天道會趕來救你,還是去救他的天下蒼生?」
話音落下,班十七牽著她的手掌,將那抵在她頸上的匕首向下壓去。
鋒利的刀片又薄又輕,輕而易舉割開了她的皮膚,他的動作那樣快,快到她根本沒時間反應,只覺得頸間一涼,便湧出了大片溫熱的血。
鮮妍的紅迸濺到了他的手上,班十七將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榕樹下的搖椅。
死亡是一種極為無力的感覺,像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量,她的四肢變得綿軟無力,縱使心中百般不甘,萬般不舍,眼皮卻越來越沉重。
她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但恐懼給精神上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了身體疼痛,頸上的血還在不斷向外溢著,她甚至連抬一抬手掌去捂住被割斷的頸動脈都做不到。
班十七將她放在了搖椅上,殷紅的血色沿著藤椅的罅隙一絲絲淌落,艷麗的顏色像是綻放的血玫瑰,一路攀著藤蔓盛開。
他掌心一握,將她體內那顆元神也取了出來,如此輕而易舉,便令她的生命再無迴轉的餘地。
元神被剝離後,黎諄諄瞳色漸漸渙散,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了,卻還是努力地睜大了眼,遙遙望著漆黑的夜空。
班十七不見了,陣法重新被撕裂開一個大口子,而那本應該纏鬥在無妄之海上空的兩人也不見了蹤影。
她隱約看到無邊無際翻滾的黑色海浪,而後在下一瞬,便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
黎諄諄好像又能動了。
她指尖顫了顫,掌心裡被血染紅的匕首便滾落了下去。
她從未見過南宮導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他抱緊了她,一遍遍呼喚著她的名字。
而她什麼都聽不見,嗡嗡的耳鳴聲占滿了她的耳道,只能看見他的唇瓣一張一合。
他掉了眼淚。
她從未見他哭過。
他溫熱的手掌貼在她頸上,試圖幫她止住血,可沒有用,班十七算準了時間,此時此刻,不多不少,時間剛剛正好到了八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