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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走向地上鋪好的被褥,一共三床,他選了最左邊看起來整潔柔軟的被褥。
南宮導睡了下去,又似乎想起什麼,動作一頓:「表哥,你晚上睡中間。」
黎諄諄嘴上應了聲,腦子裡卻在想:她得趕緊想辦法換回來。
南宮導的嘴實在太毒了,若是再繼續互換下去,便是煮熟的鴨子,到了嘴邊也要飛走。
黎諄諄昨晚上幾乎沒睡,雖然這具身體並不疲憊,但她的靈魂卻像是踩在鋼絲上,提心弔膽了一整日,勞累不堪。
用過晚膳後,她將門窗關好:「淮之兄弟,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張淮之在布坊里昏睡了大半天,儘管不怎麼睏倦,卻擔心燃著燭火會影響兩人休息,便應了聲,順手將燭火熄滅,也躺了下去。
客房內一下安靜了下來。
黎諄諄平躺下身子,本是準備闔眼休息,眼睛還沒閉上,胃裡就開始反酸。
仿佛有火在腸胃裡灼燒似的,酸溜溜,火辣辣得疼著。
她想起剛剛吃進肚子裡的辣子雞丁,又想起南宮導起身時說得那句『少吃點辣』,忍了片刻,還是翻了個身,側了過去。
黎諄諄一直以為南宮導不吃辣是因為他不喜歡吃辣,沒想到他其實是胃不好。
她曾以為自己很了解南宮導,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對什麼過敏,愛穿什麼牌子的衣服……諸如此類,即便是到了今日,若問起她來,她仍是可以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可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黎諄諄卻倏忽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了解過真正的南宮導。
她不知道南宮導腿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不知道南宮導不吃辣是因為腸胃不好,也不知道南宮導曾幫過她父母,給她支付了八年的醫藥費。
那三年裡她的付出和真心,大多時候像是浮於水面的木頭,從未深入過水底。
月光透過扇窗上薄薄一層窗戶紙,朦朧著灑下來,黎諄諄回過神來,正巧對上了南宮導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
南宮導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她好像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想說,活該,讓你吃那麼多辣子雞丁。
黎諄諄本就灼的胃疼,她額間滲出冷汗來,臉色略顯蒼白。感受到他的視線仍舊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不爽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掌心又寬又大,蓋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差不多遮住了南宮導整張臉。
他扒拉下她的手,張嘴想說什麼,卻見黎諄諄反過手來,手指在他掌中一筆一划地寫著什麼。
——別說話。
指尖勾在掌心裡,似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有點癢,還有點疼。
南宮導挑了挑眉,學著她的樣子,用手指在她掌心裡寫道:胃疼?
黎諄諄輕輕點頭。
他又寫道:很難受嗎。
她繼續點頭。
南宮導搭在她掌心的手指一頓,似是遲疑了一下,身子往她身邊靠了靠,將手臂伸進了身旁的被褥中。
黎諄諄下意識往後躲了躲,緊接著便被他按住,他將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有一搭沒一搭輕輕揉著。
她本是想推開他,可微微發熱的掌心貼在腹部,竟是稍微緩解了一些那腸胃中的不適感。
黎諄諄一開始還睜著眼,直勾勾看著他,時間一久,眼皮子就沉甸甸地耷拉下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漸漸闔上眼,連呼吸都變得勻稱舒緩起來。
南宮導看著她的睡顏,微微有些走神。
穿到修仙世界裡的這些日子,於他而言,便像是做夢一般,太不真實,太過虛幻。
甚至有時候,他懷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又或是陷入了夢魘。
南宮導忍不住伸出手去,用指尖輕輕觸碰著身側之人的臉龐。
那本該是他的身體,如今卻住進了黎諄諄的靈魂。託了她的福,他竟然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睡覺的模樣。
停留在臉頰的手指,飄忽著向下划去,不知不覺中覆在了她的唇上。
為什麼和自己的身體親吻,情緒會那樣激動。
南宮導冥思苦想,卻找不到答案。
他遲疑著,先是仰頭看了一眼張淮之有沒有睡。在看到張淮之背對著他們時,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探過身子,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手撐著身體,將臉貼近了她。
她的呼吸均勻噴灑在臉側,溫熱又曖.昧。看著那張熟悉又略顯陌生的臉,南宮導感受到搭在心口上的掌心下,傳來強勁有力的跳動聲。
心跳好像加速了,怎麼會這樣?
難道他其實是個自戀的變.態?
南宮導正失神,黎諄諄卻忽然動了起來。他慌忙退了回去,以為她要醒來,卻見她咂了咂嘴,抬腿將薄薄的夏被踢飛了出去。
本以為這就完了,可黎諄諄又翻了身,朝著他身旁滾了過來,手腳同時甩在了他身上。
南宮導想起她鋪被褥時,對張淮之說的話——我表妹睡相不太好,怕是半夜會壓到曉曉。
到底是誰睡相不好?
他被壓得喘不過氣,抬手挪開了那搭在身前的手臂,以及翹在他膝蓋上的一條腿。
還未剛剛移開,不過片刻,她再次將一條手臂和一條腿甩了過來,砸得他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