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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是二進院,一間正屋,兩排廂房,再有兩間耳房,四處已是張貼過紅喜字,房檐下垂著喜慶的大紅燈籠,寢室內打掃得整潔乾淨,床榻上換成了鴛鴦戲水的新被褥。
這一切都是昨夜張淮之親自布置,連窗戶上喜鵲報喜的紅窗花,也是他一剪子一剪子熬通宵剪出來的。
本該是倉促敷衍的昏禮,卻在張淮之的認真對待下變得隆重起來,黎諄諄看得微微出神,直到廂房裡顛顛跑出了張曉曉。
「嫂子!」張曉曉手裡拿著兩根糖葫蘆,瘦巴巴的小臉上滿是笑意,她撲上來抱住了黎諄諄,「我哥說你們要成親了……那我是不是要做小姑姑了?」
見黎諄諄看過來,張淮之一下紅了臉:「曉曉,你胡說什麼呢!」
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班十七和王徽音在院子裡轉了轉,班十七笑吟吟道:「這院子坐南朝北,在牆檐下栽上一棵大榕樹,夏日可乘涼,冬日可遮雪。再生上一雙兒女,豈不快哉?」
黎諄諄指尖勾了勾張淮之的手心,倚在他肩上輕輕闔上了眼。
班十七說的那一幕仿佛幻境般出現在她腦海里,暖洋洋的院子裡,夏日風簌簌吹起榕樹葉,樹上蛐蛐叫個不停,她躺在搖椅上小憩,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落。
看起來愜意又舒適。
黎諄諄好似聽到了有人在樹旁舞劍,唰唰的劍風伴隨著蟬鳴,一聲聲催人眠。
「師尊……」
劍聲忽然止了,隨著一聲低喃,黎諄諄倏而睜開眼。那一切幻境消散不見,只餘下耳畔傳來張曉曉猶如銀鈴般的笑聲。
她晃了晃神,抬眼看著天邊的晚霞:「時候不早了,我們換上喜服成親吧。」
「南宮大哥……」
張淮之突然想起了南宮導,還未詢問出口,便聽見黎諄諄道:「我表哥有事來不了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十七師尊在,他便是高堂。」
他唇瓣翕了翕,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輕輕頷首:「好。」
張淮之父母雙亡,身邊親人只剩下一個張曉曉。而黎諄諄父母不在身旁,便由班十七充作長輩,至於王徽音則是他們唯一的賓客。
昏禮還缺一個司儀,張曉曉自告奮勇:「我會,我見過李屠夫成親!」
沒等張淮之開口拒絕,黎諄諄已是笑著應允:「好,你來。」誰是司儀在她眼中並不重要,這場姻緣本就是假的。
見她應下,張淮之也只好作罷。
他們換上大紅色的喜服,王徽音給黎諄諄蓋上了紅蓋頭,只聽見張曉曉扯著嗓子裝成大人:「一拜天地,敬蒼天——」
黎諄諄躬下身子,聽見這敬詞卻是覺得有些好笑。蒼天大道是張淮之,黃泉土地是班十七,兩人都在這,也不知他們是在拜誰。
「二拜高堂,敬父母——」
正屋的高堂上唯有班十七一人穩穩坐著,桌面上還擺著張淮之父母的靈牌。
「夫妻對拜,永同心——」
黎諄諄再次躬下身去。
她曾聽聞,辜負真心的人死後要吞一千根針。可吞銀針如何,滾油鍋又能如何,只要她能回家,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這一次是班十七的嗓音,他聲音含笑,卻又帶著意味不明的森涼:「送入洞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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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個前男友
他話音未落, 黎諄諄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邁開步,但還未走出兩步,她腿上一沉, 竟是移不動腳了。
她抬手掀起紅蓋頭的一角, 便在地上看到了煽動翅膀的蠱雕。這屋子對於體形龐大的蠱雕來說實在太小, 它只能保持著灰臉鴨子的模樣。
不過黎諄諄身體裡有靈力, 蠱雕便也強了起來,即便用著灰臉鴨子的身體,它依舊力大無窮, 扁扁的鴨子嘴咬著她的褲腿不放開。
它黑峻峻的小眼睛裡隱約含著淚水。
黎不辭在無妄之海囚了黎殊整整三年,卻不曾捨得強迫過她,她怎能和旁的男人成親洞房?
黎諄諄道:「鬆開。」
蠱雕『呷呷』叫著:你不能嫁人。
「我才是你現在的新主人。」她彎下腰捏起它的鴨子嘴,硬生生將它提了起來。
蠱雕被掐住了嘴,它發不出聲音, 便只能用那雙黑黑的小圓眼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它憤恨地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黎諄諄好似通過它的眼神看到了南宮導。
都說物隨其主, 若真是如此, 那蠱雕應該是南宮導的靈寵,而不是她的。
黎諄諄拿了張定身符出來貼在蠱雕身上, 隨手將蠱雕扔了出去,放下蓋頭, 在張淮之的攙扶下繼續走向婚房。
班十七、張曉曉和王徽音也跟著, 成親儀式雖然簡單, 卻少不得鬧洞房和合卺酒。
他們成親本就沒有賓客,王徽音一個靦腆的女子雖然平時大大咧咧, 也不好意思在這時候鬧什麼洞房。
班十七作為此處唯一的長輩, 給新婚的兩人斟上了合卺酒。合卺酒, 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酒水倒進瓢里,新娘和新郎各執一半的瓢,同時飲下。
桌上的龍鳳燭燃著,火光在窗紙上隱隱躍動。黎諄諄坐在榻上,一手撩著垂下的紅蓋頭,一手拿著酒瓢,微微仰頭將瓢中甘醇的酒水一飲而盡。
匏瓜是張淮之買來的,店家說葫蘆越大姻緣便越美滿,班十七也實誠,竟是將剖開的瓢里斟滿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