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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諄諄察覺到醫修在看到她畫一些自創符咒時,眉頭會不自知地微微蹙起,似乎是不解的模樣,那時她便知道這醫修應該多少懂些符咒。
她話音落下,天山醫修臉頰邊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大抵是被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頭都埋了下去。
黎諄諄倒是利索:「來罷。」
見她態度乾脆,天山醫修也不遲疑了,將手中攥了許久的黃粉揚了出去。
山澗肅肅的風帶著黃粉瀰漫開來,黎諄諄不緊不慢地扔出手中的符咒,一張,兩張……直至她扔出第十張符咒,風好像靜止了。
黃粉如瀑布直直垂下,嘩啦啦一聲,灑了一擂台,卻觸碰不到黎諄諄分毫。
那數十道符咒落在地上,在她面前形成一道無形的防護盾,仿佛與世隔絕。
「該我了。」黎諄諄只道了這一句,便將食指和中指間夾住的一張符咒甩了出去。
符咒突破無形的護盾,如短巧的利刃般在空氣中飛速旋轉。醫修為躲避符咒,只能緊繃著神經,不斷挪動足下的動作,在擂台上隨著符咒的攻擊,而倉皇地翻轉身體。
她越是躲,那符咒便越是緊追,黎諄諄不過是隨手動了動手指,已是讓天山的醫修狼狽不堪。
醫修是個識趣的人,她想起方才那鹿鳴山的音修和丹修的下場,在擂台上掙扎了片刻,便裝作無意地絆住腳,整個人向前一趴,滾著身子往擂台下摔去。
一個連符咒都可以自創的符修,這般人物可不簡單,就算她拼盡全力去比試,最後也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但即便是認輸,她也不能做的太明顯,不然宗門大比過後,天山掌門花悲定是要找她麻煩了。
天山醫修掉下去後,擂台一下變得空曠起來。只剩下黎諄諄和張淮之兩人了。
黎諄諄轉過身去,靠在他身邊,腦袋輕輕倚在他肩上:「淮之哥哥,我厲不厲害?」
張淮之身負重傷,早已是有些意識不清,他本可以不用站到擂台上,但他不放心她一人,還是硬撐著陪著她站到了最後。
他沒有力氣說話,身上的喜服被鮮血渲染得刺目,冷峭的眉眼中顯出一絲溫柔。
張淮之微微垂下頭,臉頰貼蹭在她柔軟溫熱的青絲上,便像是在回應她。
好厲害。
他的諄諄,好厲害。
山澗的風仍簌簌吹著,遠處的樹葉嘩啦嘩啦作響。湛藍色的夜空上布滿繁星,月光鹽霜般灑向人間,這一刻靜謐又美好。
「三號劍修,你是否認輸?」裁判的嗓音傳來,「點頭便是認同……」
話還未說完,張淮之已是輕輕頷首。
裁判怔了一下。
大抵是想起了方才張淮之被南宮導刺穿肩頭,體力不支倒在廢墟中,即便張口便嘔出血來,仍沒有點頭認輸的那一幕。
而現在,黎諄諄只是倚在他肩上,一句話未說,他便如此輕易認了輸。
「百舸爭流千帆競,終有一日同風起。此次宗門大比的勝者為不倦宗八號符修,黎諄諄。」
隨著裁判宣布今日比試的最終結果,十個擂台旁的紅皮鼓同時擂響,那鼓聲猶如千軍萬馬奔策而過,氣勢磅礴,由近至遠迴蕩在山澗中。
黎諄諄眸中沒有欣喜,她雙眸定定望著前方——鹿鳴山掌門從場地正前方的高台上飛了下來。
他開始修仙時,人以至中年,容貌便也定格在了突破金丹期,結出元嬰的那一日。
若非是知道鹿鳴山掌門都做過什麼,單看他衣決飄飄的模樣,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高邈出塵之意。
「恭喜黎姑娘。」他話不多說,手一抬,示意弟子將那『五嶽六洲第一宗門』的牌匾抬了過來。
黎諄諄讓人將張淮之送下了擂台,自己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是沒看見那牌匾:「不知掌門因何恭喜我?」
她這一句不識趣的反問,令鹿鳴山掌門眸色沉下,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你作為符修贏了宗門大比,這是往年從未有過的事情,自然要恭喜你。」
他與黎諄諄面對著面,視線並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透過她肩頸間的空隙,似是看向了遠方。
隨著鹿鳴山掌門話音落下,空氣中倏而響起細微的刺破聲。數道淬了毒的銀針不知從何處飛出,猶如細雨般密密麻麻朝著黎諄諄的背後扎去。
這一驚變不過在頃刻間,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
鹿鳴山掌門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看著還在原地立著的黎諄諄,掀起唇角似是冷笑了一下,又很快將情緒掩藏。
他已經能想像到她被銀針紮成刺蝟時,每個毛孔都向外滲著黑血,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哀嚎,像個醜陋的怪物,直至化成一灘血水的模樣了。
她怎麼敢將他當做傻子般矇騙,又挑釁般的出現在宗門大比上,如此正大光明的奪走了本該屬於鹿鳴山的五嶽六洲第一宗門之稱?
莫不是以為大庭廣眾之下,他便不敢對她動手?
鹿鳴山掌門越想心中便越是隱隱顫慄,那是因興奮而不由自主產生的情緒。他向後退了一步,貼心地給她留出了葬身之地。
但下一瞬,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黎諄諄竟是憑空消失了。
數百根細長的銀針徑直朝著他砸來,鹿鳴山掌門連一瞬間的思考時間都沒有,他憑著本能猛地一點足下,側身躲避毒針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