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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復仇的主角原本應該是君懷,此刻卻莫名將眾人的焦點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繞來繞去說什麼同謀不同謀,真是本末倒置。
若不是君懷籌謀這麼久,定是要親手報了仇才能罷了,她早就一張符咒貼在鹿鳴山掌門身上,掙脫桎梏了。
她口中念了一聲咒語,眾人只聽見『哐當』一聲,便見那成為眾矢之的黎諄諄,變成了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她重重砸在地上,正巧砸到了鹿鳴山掌門的腳背上。他被砸得猝不及防,方才還怒不可歇的面龐頓時漲紅,明明疼痛難耐,卻還是顧忌掌門顏面,硬生生將一聲痛呼咽了回去。
「……」
顯然班十七,南宮導和張淮之也是沒有預料到她會如此,他們好似沉默了一瞬,而後便聽見王徽音捂著嘴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低笑。
鹿鳴山掌門又氣又惱,卻又拿變成石頭的黎諄諄無可奈何,只能先作罷,紅著一張臉瞪回君懷:「妖怪!你與你的同黨,今日一個都休想離開!」
「給我……」他話還未說完,荀夫人卻不知何時從高台上奔了下來,遠遠便帶著啜泣的嗓音打斷了他,「君懷……住手!不要傷我母親和祖母!」
她想要跳上擂台,卻被鹿鳴山弟子拉住。君懷看向荀夫人,目光冰冷又陌生:「我那日帶走你,將你藏到山腳下,你可看清楚了你父親如何雇兇殺人?」
聽聞此言,鹿鳴山掌門神色一凝。
荀夫人與君懷說話的口氣,明顯就是與君懷認識。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被君懷藏到了山腳下,親眼目睹了死士們殺人的全過程。
荀夫人睫羽輕顫:「我……」
「南風,你看看你死去的兄弟侄兒,你再看看你的母親和祖母!」鹿鳴山掌門忍不住道,「他與同謀串通起來血口噴人,便是想毀了鹿鳴山宗門,你再哀求他也無用,我們怎能為了小情小愛,便向他這般殘忍嗜血的妖怪妥協?」
沒等荀夫人說話,一句「妥協」便似是已經將她的出路堵了乾淨。仿佛不管她接下來說什麼,那都是為了救她母親和祖母說出來的謊言和妥協。
他這是已經決定了要犧牲她們,只要能保全他自己和鹿鳴山宗門的名聲。
原本荀夫人還在猶豫說與不說,此時見父親這般絕情,她挺直了脊背,顫聲道:「我看清了。」
「方才那不倦宗的女弟子所言不假,當年三大家族為侵占鹿鳴山,便依照我父親的提議將鹿蜀王君懷,囚在魔修所設的陣法中數千年。」
「他們殘害鹿蜀族人,將其鹿靈製成凝元靈草,以殘暴的手段馴服鹿鳴山上的動物……」
荀夫人閉著眼,細數三大家族和父親一同犯下的罪行。直至她說到她如何目睹父親私下纂養的死士埋伏在山腳下,將那些無辜的修士們殘害,鹿鳴山掌門終於忍不住上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他這一掌剛好扇在荀夫人的鼻樑上,將她打得鼻血橫流,臉頰也迅速高高腫起一片紅印。
君懷眼眸微縮,攥著鹿鳴山掌門夫人頭髮的手掌一緊。
荀夫人抬手擦了擦人中處流淌下來的鮮血,她明明在哭,卻哭出了滲人的笑聲:「父親,你的手勁比起荀嚴差遠了。」
荀嚴是荀氏家主的大名,原本沉寂下去的空氣中,再次因荀夫人的話激起了一層狂瀾。
這一次,不止是鹿鳴山弟子,連五嶽六洲其他宗門的掌門和弟子們也禁不住喧然。
旁人的話自是可以不信,但荀夫人作為鹿鳴山掌門之女,又是荀氏家主的夫人,她親自出口佐證,將其中細節娓娓道來,這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婦人之仁!你以為你替他作偽證,他便會放過你母親和祖母嗎?」
鹿鳴山掌門試圖力挽狂瀾,怯懦慣了的荀夫人此時卻毫不避讓:「父親口口聲聲說我作偽證,你可敢讓他們進到荀家老宅,看一看鎖妖塔里關押的都是什麼妖怪?」
所謂的鎖妖塔,那一層層中關押的根本不是什麼凶獸,而是她父親這些年為荀氏家主從鹿鳴山上捕殺來的奇珍異獸。
他們試圖馴服異獸,若是馴服不了的獸類,便將其囚在鎖妖塔內,用以繁殖或是飼養為食物,飲其血,啖其肉,便可延年益壽,提升修為。
那些異獸便如鹿蜀族人般,早已化作人形,而她父親為了討好大三家族的家主,時常會私下籌辦一些宴會,逼迫化人的異獸們如同妓子般服侍他們。
荀夫人不是不知道,可她自己都活得窩囊抬不起頭來,又如何能幫到她們。
便如同她上次對黎諄諄所說的話——我此生做過最忤逆的事情便是救下君懷,但我從未後悔過。
荀夫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救下的人是君懷,早在她壞了陣法,救出君懷,替他隱匿行蹤時,她便已經料到會有今日。
鹿鳴山掌門哪裡想到她會搬出鎖妖塔來,他一時間語塞,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質問。
這短暫一瞬的沉默,落在眾人眼中,便像是佐證了荀夫人方才所說的一切。
「君懷,我還了你清白,我全部說了出來……」荀夫人此時臉頰上布滿淚痕,呼吸極重,「我求你……求你不要動我母親和祖母,她們是無辜的……」
她自小跟著祖母一起長大,後來被接到了父親這裡,便被養在了母親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