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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上,無妄之海和想像中完全不同。
海水碧透清澈,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雪白的鷗鳥舒展著翅膀,在萬籟俱寂的黎明時分,一束束曦光穿透雲層,映照在柔和的海面上,顯得如此靜謐寧和。
在海面的正中央,海水猶如瀑布般被從中斬開,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四面的海水,而那座無妄城便靜靜坐落在屏障之中。
蠱雕帶著黎諄諄穿過屏障,徑直飛向無妄城內的一處小院內。
那是花樓的後院,花樓如今還是楊娘子管著,唯一不同的就是楊娘子和其他無妄城百姓一樣,年齡永遠被定格在了一千年前的那一日。
他們不會衰老,不會長大,不會死亡,不用面臨生死離別。若非說有什麼不好,大抵就是他們被海水活活淹死,又被黎不辭逆天而行的復活,往後再不能生死輪迴,便也失去了孕育後代的能力。
黎望就被班十七用陣法壓制在了花樓後院裡。
黎諄諄踩著蠱雕翅膀落地時,陣法之中的黎望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倏而睜開雙眸,看向了她。
倘若眼神能殺人的話,想必黎望此時已是將黎諄諄千刀萬剮了。
「你這個不守信用該死的女人!你竟然還有膽子來見我?!」黎望朝著她的方向疾步沖了過來,可沒碰觸到她半分,便被陣法猛地彈飛了出去。
「你進來,你有本事就進來!」黎望像是一頭歇斯底里的困獸,即便跌在地上,仍是惡狠狠咒罵著,「我會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這個臭女人!」
黎諄諄也不說話,便垂眸望著他,直至他罵的痛快了,猙獰的面目也漸漸平復下來,她才緩緩開口:「在鹿鳴山被你掏了心臟的那個人,他叫南宮導。」她嗓聲冷淡:「黎不辭的魂魄,可能便在他身體裡沉睡著……」
黎望先是一怔,皺著眉看她:「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黎諄諄道:「那日你在驗心鏡中的所見所知,皆是因為南宮導心臟上的血滴落進了驗心鏡中。」
黎望反駁道:「只憑這一點,並不足以證明你的想法就是對的。」
「南宮導和張淮之比試時,有一隻眼瞳變紅了。他從未修煉過,但卻在短短一個月內,突破至了大乘期的修為……」她繼續道,「倘若這些還不夠,那你不如親自問問你的黑龍彎月劍。」
黎諄諄從儲物鐲中取出那柄黑龍彎月劍,將它扔在了陣法前的地上。
「好啊!原來竟是你將我的佩劍藏了起來!」黎望呆了呆,不由咬牙切齒,他出不去陣法,只能隔著兩米遠的距離瞪著她。
自那日在鹿鳴山寶靈閣弟子大選上,黎望向她出劍行刺後,他的黑龍彎月劍就丟了。
像是黑龍彎月劍這樣的魔界名劍,劍內早有劍靈,除了主人或是比主人更強大的存在可以支配劍靈,拿得起它以外,其他人碰一碰都要被魔氣反噬。
黎望看到黑龍彎月劍上陌生乾涸的血跡,猙獰的表情略微一怔:「有人用過……我的劍?」
她道:「南宮導用過。」
「……」黎望沉默起來,又很快回過神,隔著陣法的邊沿處,唇瓣微微翕動著,似是在與黑龍彎月劍的劍靈對話。
終於,在黎望從劍靈口中得知黎諄諄沒有說謊的那一剎,他相信了她的話。
可伴隨而來的,卻是更長的沉默。
因為黎望親手掏了南宮導的心臟,就算黎不辭的魂魄曾寄居在南宮導身上,南宮導人都死了,那魂魄怕是也隨之離開了。
黎諄諄像是看出了黎望的想法,她簡言意賅道:「人沒死,你若是信了我的話,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便一字一句都聽清楚了。」
說罷,她不等黎望回應,自顧自道:「我和南宮導之間有一層羈絆,你可以理解為咒術,那無形中的咒術將我們兩個人捆綁在一起,我可以隨時隨地將他召喚出來,並且他也可以無限次數的復活。」
「我猜測黎不辭的魂魄寄居在南宮導軀殼裡,而每當南宮導憤怒或情緒瀕臨崩潰時,他的眼瞳便會顯現出異色來……」
黎望沒忍住打斷她:「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還能活過來,你準備讓他活過來,然後激怒他?」
黎諄諄抿住唇,微微頷首:「只是激怒他還不夠,我想請你幫我演一場戲。」
「什麼戲?」
「你要與我拜堂成親。」她面不改色道,「他如今修為莫測,又擅長破除法陣。我需要在婚房周圍布下符咒,待籌備好成親的一切事宜,我便將他召喚出來。」
「他自是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嫁給你,你只需要在他來砸場子的時候,配合我四下布置好的符咒,務必讓人將他控制住,而後在他面前狠狠折磨我便是了。」
黎望這兩年以來,從未有一日情緒波動起伏這麼大過。他看著黎諄諄的眼神,有些怪異:「你要我,怎麼……折磨你?」
「你不是擅長用黑炁嗎?」她道,「還有魔界地牢中的酷刑,隨你便是。」
黎諄諄記得黎殊被逼著代替董謠嫁給黎望後,那遭受到欺騙的黎望,用煞炁腐蝕黎殊的軀殼,用酷刑鞭撻、炮烙,凌虐於她。
直至黎殊逃出無妄之海的那一日,已是渾身生瘡,傷口處溢滿蠕動的蛆蟲。
黎望大抵是想歪了什麼,又被黎諄諄這一句略顯冷淡的嗓聲拉了回來。他抿了抿嘴,神情微微不自然道:「你是要我假裝摺磨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