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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對於這種和樂融融的場景不感興趣,瞥了一眼便略過,但是少年卻注視良久。
「怎麼了?」
「沒……沒什麼,就是想起一些從前的事。」
林西想,少年或許是看到這對母子的相處引起他的孺慕之情。
說起來……林西自醒來後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莫說見過,她甚至都記不起他們的音容笑貌,實在算是一個不孝之人。可她畢竟失憶了,連同從前的感情都忘得一乾二淨,所以對於親人的思念很難做到深有其感。
可是少年不同,他沒有失憶,所以看到這種母子親密互動的場景能輕而易舉地引起思親之情。
少年看了良久,卻什麼都沒有對林西說明,只是道:「姐姐,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林西回去後,當晚依舊做了個夢,只是這個夢有些奇怪。再也不是之前的延續,而是夢到自己與少年走在小鎮上遇到那對母子的景象。
大抵是自己對這件事有點在意,才會在夢裡重新見到。
夢裡的少年與現實中的有些許不同,他穿著她從未見過的華貴衣裳,手中握著一把糖果,語笑盈盈地對她說:
「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也總想著吃糖。可是家規極嚴,而我又是眾望所歸的孩子,自然教養起來更加嚴苛,所以自小便不允許貪食與嗜甜,唯有重大祭祀活動的時候會被允許吃半塊甜糕。
「我那時候真的很想吃糖,很想很想,卻怎麼也吃不到。時之日久,它便像是成了一種執念。後來我長大了,族中再無人敢管束我,天下珍寶皆奉於台前,任我挑選,而我只想嘗嘗幼時一直求而不得的糖塊。可是就當糖塊入口的那一瞬間,我才發現——它一點兒也不好吃。
「那種廉價卑賤的口感根本比不上我從前吃的任何一樣食物,就算是我最不喜歡吃的菜餚也比它美味一百倍!可是幼時的我就如犯賤一般渴求著它,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在想像中把它塑造成了無與倫比的美味,可當真正得到後卻發現它是那麼的噁心且乏味。
「也就從那個是我才明白,這個世上只有我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美好的。凡是我能得到,都是已從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泥沼,變成一無是處的低劣品……」
少年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巧的人畜無害的模樣,從未展露出惡毒的一面。
可就是這一番話,就是他平靜闡述自己對糖塊觀感的改變,讓林西體會到了一種如同針扎般的惡毒。
他也未曾說自己殺人害人虐待人的事,僅僅是表述自己對於糖塊感情的轉變,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怪異。
所謂的糖塊,可以代指到所有事物,甚至可以代指到人。
將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玩弄過後再嘲笑祂是一無是處的低劣品,這種行徑怎能不稱得上惡毒?
真是個……奇怪的夢。
莫非少年在街上看那對母子並非對於孺慕之情的嚮往,而是對他人品味的鄙夷?
林西醒來後對這個夢印象深刻,但是此回在夢裡既無熟悉感也無共情力,故而並未當成過去事情的重現。
大抵是最近胡思亂想多了,才會做這樣奇怪的夢,所以也沒有過於放在心上。
第十五章
這幾日常去草地那兒看花看草,未免覺得劍術咒法上有些荒廢。於是今日以練劍為由推卻了少年的邀請。
「沒關係的,草地可去可不去,一切只依姐姐心情。我也只是想陪著姐姐,在哪兒都可以的。既然姐姐想練劍,我就在這院子裡待著,反正只要能看見你就好啦。」
「……」
林西輕微皺眉,少年又慌忙補充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在旁邊不說話也不亂動,姐姐把我當作一根木頭樁子就好,不用太在意我。」
「……隨你。」她也懶怠與人爭辯過多,輕道二字便拔劍入場。
或許是因為在夢中舊事重演的緣故,許多招式功法她都回想起來了。一時間進步神速,連自己都有些驚訝,大抵不稍數日,咒法劍術便能恢復到六七成。
一旁的少年乖巧安靜得讓人容易忽略,林西一套練完後方想起他。
轉頭,見他坐在榕樹下慢悠悠地盪著鞦韆。
那鞦韆是給初六初七兩隻小奶團玩的,設的比較低,少年坐上去後,兩條細直長腿只能擱置地上,難免瞧上去有些不搭。偏他少年意態,神情純稚,動作間也滿是孩子氣,不由將那股不搭感削減許多。
看見林西停下動作,少年便也從鞦韆上跳下來,「姐姐,是練劍累了嗎?要不要過來休息一下?」
「不用。」
「姐姐,要不我和你對招看看吧。聽說姐姐雖失憶了,可還是參加了大比,為避免場上交戰不夠適應,不如先場下對招熟悉一下?」
「也好。」
「說起來……殿首也真是的,明知曉姐姐失憶了,忘了從前招式,還讓你上場比試。這不是故意難為你嗎?若是你在場上受傷了怎麼辦?若是不慎落敗了怎麼辦?若是被小人嘲笑了怎麼辦?他不好,都不知道心疼姐姐的,不像我……」
「好了。是我執意要參加比試,與他何干?」
「啊?是這樣啊……」
聽到林西反駁,他才悻悻閉嘴。
「既為對招,你便不用客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