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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林西還想詢問關於道祖的事,但細思後覺得今日所問之事太多。師尊聰慧,再提供信息給他,他必然能猜測出一些微妙關聯。但林西在一切得到正確答案前,不想旁人知曉太多。
「對了,師尊,徒兒覺得自己的劍法咒術恢復得差不多了,招式也記得大差不離。所以師尊以後不必再特地到小院來教我,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師尊被這話說得愣神片刻,但很快拉回思緒,點點頭,道:「為師知道了。」
師尊向來說到做到,自從答應不來小院,那日起便真的沒有來過了。
初六初七這兩孩子不用被督促功課,落得安逸快活,連林西自己也落得清閒自在。自然,她不是貪圖這點清閒才不讓師尊過來的。
她要去禁地探望月娥,免不了被那裡煞氣侵襲。就算離開那兒,身上也多少會沾染一些。對於同階或修為低於自己的,她可以使個障眼法遮掩過去,而對於師尊這樣修為遠高於自己的,障眼之術形同虛設。為避免被瞧出端倪,儘量不要與他見面。
正在她煩惱如何不動聲色地給冀銘師兄傳信時,冀銘師兄的信飛入她院中。一隻紅喙九宮鳥,口吐人言。這鳥乖覺,聽完轉述的話再把自己的話告訴它,它亦能安全送到。
冀銘便利用這鳥與林西約好了會面的地方。
這次由冀銘帶她前往禁地,道路隱秘,避過眾人。
那裡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山石陡峭,層層疊嶂。林西剛進入那洞府便覺得瘴氣侵人,略感不適。
冀銘手握夜明珠,走在前方帶路。
林西跟在他的身後。
雖說同意與他來見月娥,並不代表完全相信他。她心中仍存有疑慮,所以在院子與這裡連通了一個小小結界,方便脫身。又在冀銘背上釘了一個符咒,以防有何變故及時反殺。
「林西師妹,這裡需要你用拈花一劍把門打開。」冀銘忽然停住腳步,出聲說道。
林西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抵達洞府深處。
原以為之前洞府門口設有結界,破開後便能看到關押著的人,其實根本不是。他們要一直往前走,再沿著石階往下,才真正到達門口。
夜明珠照亮方寸之地,她依靠這微弱光芒望去,發現那居然是一道城門。
順著城門往周圍望去,其他部分已隱匿在黑暗中,但依稀能辨別出是一座深埋地下的城池。大抵時之日久,歲月侵蝕,城門與城牆皆糊著一層厚厚的石灰,已辨不出原本質地。但是依據那石灰凸起凹陷的部分可以看出,這城池雕花鏤石,精美得有些怪異。
畢竟城池營壘只用來防禦敵人,堅固穩定就行,何需雕梁繡柱,做成個工藝品?
「師妹,你在發什麼愣?快點動手啊!」冀銘見她出神,忍不出出聲催促。
林西意念稍動,佩劍應召出鞘。
拈花一劍的招式太過花里胡哨,與她往日所學大有不同,倒與玉成的劍招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她雖然會,卻極少用,今日乍然用起難免生疏,不知能不能破開這門。
可她才使了第一招——
「轟隆隆」山搖地動,灰塵四揚,城門緩緩打開。
冀銘看到門被打開,驚喜萬分,「太好了!果然是真的,門開了!」
歡喜的同時,他在城門旁丟了一顆種子,種子落地發芽,不稍片刻便長成白杆白葉的白花。地底煞氣順著葉杆往上爬,絲絲絡絡,將它慢慢侵染……
「師妹,我們快點進去吧,在這朵花被染黑之前我們必須離開。不然煞氣入體,難以拔除。」
林西隨他進去。
裡面雖沒有明燭燈焰,卻跳躍著青白色的鬼火,懸浮在半空中,將周遭都蒙上一層黯淡幽青。
她知曉,這是死人屍骨裡面的磷自燃造成的,只是如此大規模的鬼火卻是頭一次見,密密麻麻,挨挨擠擠,似乎要將整座城池填滿。鬼火多的地方死人也多,由此可想而知,這座城底下埋了多少屍骨。
冀銘初見到這些鬼火也嚇了一跳。但他沒有多想,只施了個咒法,將小鬼火聚成大鬼火,隔一段距離分布,便於照明。
在鬼火的映照下,整座城池的大致規模也呈現在眼前。
雖然厚重塵土掩蓋了它耀目光澤,可瓊樓玉宇飛檐翹角都訴說著它以前多麼恢弘氣派。
十二宮三十六殿四十八室,不知為何,她竟然如此清楚這城池布置。
似是故地重遊,似是故人歸來。
她應當來過這兒,很久很久以前……
林西慢慢走向前面最大的玉台,沿著台階一步步上去,抵達最中央時,她恍惚間跨越千載回到那刻——
王孫貴胄,公子美人,觥籌交錯,笙簫共鳴。
一排十二列青銅編鐘,低吟回唱,無人自響。
被人群簇擁著身居高位的是一位身著華服的公子,他臉上覆蓋著祭祀用的半截獸紋面具,衣上圖案詭艷生姿。未遮掩的下巴尖俏,肌膚森白病態,紅唇滋潤滴艷。身形削薄,骨骼纖細,大抵能判斷歲數是不及弱冠的少年。
周圍的人都在奉承他恭維他,他卻嬉笑著像在看一群死狗,涼薄的目光就算被面具掩蓋也透露出譏諷寒意。
作者有話說: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夢》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