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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那年,他親臨越國,就想看看未來妻子長相。然則公主落水,他與她屏風相隔,只余團花錦簇,叮噹輕響,他同樣未得一見。
十二歲那年,岐山祭天,越國公主亦在同行之列。他派人告知,邀其一見,然則齊國公主央樂冒名相替,他與她,仍是不能一見。
次次求見,次次不見。
到底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還是命中注定的無緣?
族中長輩告訴他,越國的小公主是聖子命定的妻子。
或許他們說的是對的,是聖子命定的妻子,不是他的。若真是他的,又豈會次次錯過?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家族權力慢慢到達他手中。
等到十五歲時,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世人猜測,到那時的聖子,一定能給天下萬民帶來無盡福澤。
公子知曉他們的想法,未置可否。
福澤嗎?或許吧……
自小心中就有一個隱秘的想法,愈加長大,那個想法愈加膨脹壯大。
苦於身困家族,無法施展,如今慢慢掌權,他覺得那個想法或許有朝一日能夠真正實現。
十二歲歲末,瞞過天子重臣來到越國。
想法中的第一步便是從越國開始,待到越國被攻陷下來,再逐步向周邊蠶食。
越國臥東,終年無冬。
即使歲末,也依舊薔薇繁盛。
他身著殘衣破縷,躲在越國小公主最常經過的那條道上。
不知為何,他還是想看看那位名義上的妻子。大抵是之前的求而不得在心中存下芥蒂,促使他排除萬難竭力一窺真容。
精緻的蹴鞠骨碌骨碌滾進花叢,小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花枝顫顫,輕輕撥開,金枝玉葉的小公主望了過來,那樣的目光澄澈,那樣的好看。
他看見她,有一瞬的愣神。
在原定的計劃中,他應當在她經過時,故意跌落出去,摔倒她腳下,博取她同情,留在她身邊觀察她戲耍她,將她玩弄於股掌間。
可現在有些超出計劃,她主動接近他,在他沒有防備時闖入視線……
這位小公主的目光好特別,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件器具,不帶一絲感情。
公子有些訝異,原來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這般:不論任何人任何事物,不論有生命還是無生命,都能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就像族中長輩們期待的那樣,無情無欲,是方乾淨。
比起他,她更像所謂的聖子。
在她注視下,一切都已拋開外在浮華,只留下最本質最純粹的存在。
即為宇宙洪荒中的一個構成,渺小螻蟻是其間一個構成,尊貴聖子也是其間一個構成,兩者並無任何區別。
在這位小公主眼中,他沒有男與女的區別,也沒有人與物的區別。他就僅僅是他,不曾帶著任何虛名。
薔薇花架下,金枝玉葉的小公主,那般目光澄澈,他一見就喜歡。
只是喜歡念頭剛一冒出來,他又覺得心驚!
為什麼會喜歡?為什麼要喜歡?是否又被家族中那些長輩拿捏了?
長輩們安排著他的一切,言行、舉止、婚姻還有人生。這位妻子,就是他們替他選擇的。
若是他對這位公主有所喜歡,是否就意味著他認可他們的選擇?再進一步,意味他認可他們的安排?
他們將他裝進聖子的殼子,打造成自己需要的樣子。
對他寄予莫名其妙的厚望,期待有朝一日能夠拯救蒼生。
不行。
他不喜歡這樣。
他就是他,不是所謂聖子。
不要束縛他,不要給他上枷鎖。
一定要反抗,一定要拒絕,他就僅僅是他而已。
雖然初遇有些超出預期,不過後續一切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他如願到達她身邊。
但是比起作弄她,他才是被作弄的那一個吧。
小公主沒有普通人的情感,也沒有所謂的同理心,她將他看做一個漂亮玩具,按照自己的想法使勁作弄。逼迫他跳舞,逼迫他練字,逼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情。
雖然有時會反思自己是否太過分了?但這並不是她幡然醒悟,而是在別的宮侍提醒下,例行公事般進行的反思。
她依舊是她,那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小公主。
公子覺得自己也真是下賤,她越看輕自己,自己便越對她上心……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一定知曉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人,所以她故意塑造這樣的形象,就是想勾引他,蠱惑他。
呵,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無情無欲的人,她不過是裝的而已。就是想破壞他修行,破壞他心境。
她有罪,必須受到懲罰,必須要把那裝模作樣的虛偽面具撕下來。
不是端坐神台,俯視眾生嗎?
那他就將她從神台拽下來,拖進泥沼里狠狠踐踏!
不是無情無欲,無喜無悲嗎?
那他就讓她體會悲歡離合,得到一切又徹底失去!
這是她的懲罰,是她勾引他的懲罰。
誰讓她長相合他心意,性情合他心意呢?是她活該!
她是他反抗聖子枷鎖的第一環,也是重要一環。
她是聖子命中注定的妻子,不是他的,他若有所喜歡,便被引誘著掉入聖子的陷進。之後的人生便被困在聖子的殼子裡,被那些人牽引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