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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察覺到少女話語裡極力掩藏的倦意,輕聲說,「舟月,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睡醒,下個月我們去瓊州看大潮,很好玩。」
風在悄悄的吹,江潮捲起乳白的潮花拍向礁石,洶湧磅礴,猶如千軍萬馬正在廝殺。
耳邊的風聲傳來兵器的蜂鳴,朔風跳下石頭,右手執軟劍,回身道,「諸位,來找我玩嗎?」
果然有連續的黑影從地平線下浮出,如同連綿的群山拔地而起,靜靜圍住了中心那個眉眼冷冽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乾淨清澈,嘴角的笑意也是乾淨清澈的,他說,「大家特地來找我玩,我很開心。」
明明是殺人的勾當,卻被這少年視作玩耍。
太過年少輕狂,還是要讓他知曉藏匿神劍的厲害啊。
於是蜂擁的黑影擠向少年,短兵相接,閃出四濺的火花,如同春夜裡的一聲聲驚雷,白慘慘的。
而少年身法鬼魅,一息之間,便取得數人性命。他撇撇嘴,似乎在遺憾這些人沒能陪他玩更長時間。
見少年絲毫不落下風,形勢不妙,有人先喊道,「大家一起上!誰先搶到神劍,就是誰的!」
無數雙貪婪的眼睛盯緊少年身後的布包。
朔風聞言,幽幽道,「我的劍很累,在休息。你們這樣打擾她,她不開心,所以我也不開心。」
他窄袖玄衣,秀氣得不可思議,又只執右手軟劍。而身體因為洗經伐髓,輕盈得像是只黑色蝴蝶,翩然穿梭在刀光劍影之間。手中軟劍如同翻飛伸展的蝶翼,每划過一人,便是一具死屍倒下。重重血色濺上他的脖頸,再向白皙光滑的下巴蔓延。而劍光反射下的黝黑瞳仁,始終剔透又冷漠。
朔風身後的死屍越積越多,他隨意踢開一截斷掉的手臂,微微喘口氣,「再來?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這一次,是無數的面具黑影,他當然也看到了其中熟悉的身姿。
朔風仿佛見到至親好友,含笑道,「原來是家裡人啊。」
羅剎子們站到了最前面。
他們都拿了自己最趁手的殺人利器。
他們當然也曾跟朔風打過。朔風雖然在羅剎子裡排行第九,但實力乃是門中第一,他們也都曾是他的手下敗將。
但今天,羅剎子們相視無言,這並不是公平的對決,再厲害的人終究也會寡不敵眾。
他們一起涌了上去,像驅趕圍捕一隻剛露出獠牙的幼獸。
漆黑的夜裡,寒光飛散,少年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虎口開裂,右手血跡殷殷。
「朔風,你怎麼總是在受傷?」少女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從寂華劍里鑽出,隨風而動,替他打偏了一柄暗器。
朔風一邊格擋著眾人攻擊,一邊笑道,「因為我是殺手嘛。舟月,你醒啦?」
圍攻的眾人只見到少年仿佛對著旁人說話,心下一駭,謹慎地巡視著暗處。
可什麼也沒有。
但下一瞬,人們睜大了雙眼。少年身後的神劍自己破開了布包,凌空飛起,在虛空中仿佛被人拿著。然後是一道金色劍光瞬間撕裂了天空,如同轟鳴的無邊雷光降臨人世。
但劍光並沒有傷害他們,只是將他們逼退少年近側。耳鳴過去,這一次,他們終於聽見了雷光里一個女孩子清澈的聲音,
「我不欲傷害凡人,還請諸位離開。」
暗夜裡有人「呸」了一口,恨恨道,「裝神弄鬼,大家別被那賤人騙了。」
人群開始還瑟縮著,但想到那柄舉世無雙的神劍,心臟愈發蠢蠢欲動起來。
終於,第一個莽漢舉起闊刀,砍向了正在休憩的少年。
少年沒有動作,只是望著劍光里的少女說,「舟月,他們都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壞人,該殺。」
在闊刀削向少年脖頸的剎那,劍光再次斬下。闊刀寸寸斷裂,連莽漢的身體也在寸寸斷裂。
少女輕聲道,「罷了,既然是壞人,天道說,當殺。」
不知是劍光,還是雷光,再次轟轟響起,照徹了血肉堆積的荒野,像是白晝盡明。
血肉殘軀本能地激起了猙獰人群中的熊熊殺意,他們前仆後繼地想要追殺少年,但那把神劍如有神助,一次又一次粉碎人群的身體。
可根本沒有人握住那把劍!
驚慌失措的人們背過身,開始源源不斷地向外圍奔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寂華劍不斷揮舞,簡簡單單的一劈一砍,像是孩童正在刻板地在學習基礎劍式。劍下的死屍里誕生出越來越濃郁的血氣,它們如絲如縷纏繞劍身,盤旋交錯間向被握住的劍柄處匯集。
冷月下,血紅開始凝結,先出現的是劍柄處一隻柔軟白皙的手。然後血肉不斷鑄就,先是臂膀,繼而是胸脯,最後出現了少女被白紗綠裙包裹住的玲瓏軀體。
原來真的有「人」在揮舞那把劍!
人們驚恐地看向握住寂華劍的少女。
她的臉在月光和劍光里,明淨如初,不染塵埃,如同神女向世間瞥去漠然一眼。
她說,「這是我的承諾。」
作者有話說:
我女兒天下第一帥,驕傲叉腰!
第4章 她的事
皎月當空,雲層也很稀薄,露出晴朗的星夜。
但一滴一滴雨水從天空滴下,然後有如傾盆瓢潑,嘩嘩響落。
其實並沒有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