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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池遲歸的生日到了。
池遲歸其實很少過生日,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父母尚在,那時候她能收到一個精緻的奶油蛋糕,在爸爸媽媽的簇擁下吹滅蠟燭,許一個願望。
可那時候的記憶太稀薄了,她三歲以前的記憶幾近於無,完全是靠爸爸的描述才有印象的。
再後來生日蛋糕沒有了,福利署的媽媽會給小壽星的晚飯里比其他小朋友多放一隻大蘋果。
這就是過生日了。
池遲歸曾無數次在生日的時候許願。
願望也五花八門。
想要爸爸媽媽活過來。
想上學的路上不會丟錢。
想今天打工的時候沒有麻煩。
想變得有錢。
可這些願望從來沒實現過。
生活總是吝惜給她一點奇蹟和偏愛——不過現在她知道了,那是因為有最大的奇蹟和偏愛在未來等她。
總之,當這樣一個對她來說和之前沒什麼區別的普通日子到來時,睜開眼看見空易在她床頭的水杯里又插上了一枝月季花時,池遲歸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的。
她趿著拖鞋離開房間,在健身房找到晨跑的空易,然後像個布袋熊掛在他身上,慢吞吞的刷牙洗臉,一起下樓吃早餐。
餐桌上仍然插著一叢月季花。
「今天怎麼放月季,以前不都是鳶尾雛菊什麼的嗎。」
月季儂艷俏麗,是家裡少見的花。
空易拿了顆水煮蛋,從額頭開始滾過她的全身,然後在桌上一磕,剝去細碎的蛋皮把滑嫩的煮蛋放進碗裡。
池遲歸嗦了口面,面帶抗拒:「在身上滾來滾去好髒,我不要。」
「滾滾運氣,健康長壽。」他說:「我的小壽星,生日快樂。」
很奇怪,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
於是早飯又吃不上了,空易抱著人哄了又哄,又送她到了學校。
池遲歸自我反省:「我好像越來越矯情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麥粒攤手:「恭喜你,有人寵著的感覺,不錯吧。」
池遲歸回味了一下:「挺不錯的。不過你覺得我需要別人寵?」
「是哈,只讓你家空先生寵。」
關於夏季時裝秀場和生日是同一天這種事是怎麼打亂了空易的慶生計劃就不說了。
當池遲歸和麥粒在秀場裡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並等到了她們的第一件展品出場時,屏幕上飆升的訂單數量已經足夠她暫時忘記其他一切想法。
「好像意外的成績不錯,對吧。」她抱住了麥粒。
「謝謝你,小池。」她笑中帶淚:「謝謝你幫我實現了夢想。」
「一個夏季時裝秀場你就滿足啦,繼續努力站上更大的秀場呀!」
「足夠了。」麥粒笑。
麥粒其實不叫麥粒,這件事我們之前就說過。
她16歲就外出務工,並非因為成績不好或者家庭生活難以維繫——她是和人戀愛了離開家的。
那是一位畫家,他在麥粒家不遠處暫居,並在某天隔著窗子叫住了放學路上的麥粒。
她給他當模特,他教她畫畫。
畫家是個「耐心的色狼」,因此在麥粒學會了基礎的素描筆法之前,他都是個可靠的藝術家。
然後麥粒為他也畫了一幅畫像。
他親吻了她,稱她是繆斯和半身。
麥粒墜入了愛河。
她開始逃課,整日裡和畫家廝混。
花光了零用錢買顏料,畫家說要教她水彩畫。
可惜還沒來得及學,她脆弱又熱烈的初戀就被發現了。
麥粒的母親勒令她分手,麥粒的老師勒令她退學。
畫家說,我的採風結束了,很高興認識你。
於是麥粒收拾了兩件衣服,拿上了身份證,跟他離開了。
後來,不過短短兩個月,麥粒就不再是他的繆斯和半身了。
她成了麥粒。
「總得做出點什麼來,才能回家啊。不然叫我媽媽知道了,會把我打出家門的。」
「麥M」是她用來回家的鑰匙。
「對不起,事先沒有和你說清楚,你會怪我嗎,小池?」
池遲歸不會。
她只是感覺自己像個願望大使。
幫助到她,讓她覺得快樂。
就像幫不秋草聯繫戰隊,幫雲薇進軍娛樂圈,她在朋友前進道路上小小的推了一把,就收穫了和他們同樣成功的喜悅。
對於麥粒,亦然。
池遲歸想好自己的基金會究竟應該做什麼了。
不是之前那個兒戲一樣的,擺爛送錢的基金會,也不是後來向著實用性調整,和其他基金會看齊的普通慈善事業。而是一個能夠完美結合她的初心和實際想法的基金會——很簡單,她想成立一個願望基金。
就像無數次許願希望願望實現一樣,池遲歸想替別人完成願望。
上大學的願望,當明星的願望,打電競的願望,創辦服裝品牌的願望,又或者其他一切想要實現的人生目標。
有著強烈意願想要實現這種願望的人,他們不需要一筆意外之財,也不需要多少大力的扶持,而只是合適的時候的一點助力。
你願意接受幫助嗎?只有一點點,但會很關鍵。
空易聽完了她的想法,點評道:「不求回報的天使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