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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垂眼,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她恢復了收拾東西的動作:「那也不關你們的事。」
「我們說了你幾句就要死要活,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在你眼裡,原來我們連個外人也比不上,」徐母氣得摸著起伏的胸口冷笑,「好啊,真好,白眼狼這話真是沒叫錯,簡直讓人傷透了心。」
徐瑾冷漠道:「我就是白眼狼又怎樣,既然知道我難管,為什麼又非要自己找罪受呢?」
「你是我女兒!」徐母目眥欲裂,「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要不是愛你,誰會管你的死活!」
徐瑾笑出了聲:「愛?」
她看著徐母自顧自紅了的眼眶,只覺得她仿佛在自我感動。
但緊接著,徐父也猶豫著開口道:「小瑾……差不多可以了,我知道你委屈,但你鬧也鬧夠了,別……」
徐瑾合上蓋子,將行李箱放正,重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打斷了徐父還沒說完的話。
她冷笑著道:「我早該知道的,和你們這種人爭辯,只會浪費我的時間。」
徐母卻猛地拉住她擦肩而過的手臂:「站住!」
力道之大,攥得徐瑾手腕生疼,她不耐煩地皺眉,回頭剛要開口,眼前卻忽然閃過一大片黑,籠罩了她面前的世界。
下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識,往後栽倒過去。
朦朧的意識海中,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不識好歹的話,可以把身體讓給我呢。」
「反正你也要死了,死前給我做點貢獻,也算好事一件吧?」
徐瑾茫茫然地看著這裡的一大片黑色霧氣,不知說話的人藏在了哪裡。
她動了動唇,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誰?」
面前的霧氣旋轉縈繞片刻,慢慢化作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女童,穿著款式老舊的小洋裙,仰頭看她,嘴角裂至一個常人達不到的弧度,語氣一派天真:
「我是你妹妹啊。」
下一秒,她又迅速變大,身體抽條成了一個看著和她一般大小的女生,長著一張和她三分相似的臉,面帶悚人的微笑,伸手落在她肩膀上,連聲音也近在咫尺: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姐姐。」
徐瑾扭頭,看見肩膀上那隻細瘦的手,變成了一隻白骨森森的爪子。
第79章 死嬰
故事其實很簡單。
徐瑾一直都知道, 她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生女。
在她之前,她有一個姐姐,在她之後, 她還有很多個妹妹……也許是弟弟也說不定。
很小的時候,徐母還沒有這麼暴躁, 徐瑾也還算活潑,母女兩人也會坐在一起, 平和地說說話。
那時徐父常年在外務工, 徐母依然在為生男孩而發愁,時時在她面前嘆息,又會有些出神地提起, 她曾經是有個姐姐的。
那是徐母懷的第一個孩子,私自去了違規機構做了檢查, 醫生說大概率是個男孩。
於是這對新父母高興瘋了,飽涵愛意, 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還沒出生,就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就叫徐星辰。
明亮, 閃爍,前程光明,蘊涵著這對新父母的無數期待。
但很可惜, 生下來的是個女孩。
徐父當天特意從外面趕回來,就是為了迎接兒子的誕生。
然而得知是個女孩, 他沉默地站在小診所的外面抽了很久的煙, 也沒去看一眼這個孩子, 還有躺在床上辛辛苦苦為他生下孩子的妻子。
徐母聽聞這個消息, 一開始是不敢置信,直到孩子抱到她面前,她才發了瘋似地推開哭鬧不止的小嬰兒,不得不接受他們期待了這麼久的孩子是個女孩的事實。
年幼的徐瑾並不懂得事情的嚴重性,懵懵懂懂地問她:「後來呢?姐姐去哪兒了?」
徐母當時安靜了很久,才說:「扔了。她生下來的時候是冬天,可能已經凍死了吧。」
然後又回過神,開始反覆地對她叮囑道:「要不是看你出生時候長得太漂亮,你也得被我們扔了,所以現在留在爸媽身邊已經很幸福了,你要懂得知足和感恩。」
小徐瑾眨眨眼,茫然卻乖巧地點著頭。
徐母沒說的是,她原本也有想過把那個孩子留下來的,是徐父當時還在世的母親做主,把孩子丟到了冰天雪地里,回來後面對兒子和兒媳婦的詢問,態度十分無賴且坦然:「扔了。」
語氣就如同後來的徐母一樣淡漠。
而這對夫妻互相沉默許久,也都沒有要把孩子找回來的意思。
後來徐瑾長大了些,也懂事了,明白他們當初做的事到底有多令人震驚,於是也越來越抗拒這個扭曲畸形的家。
而這時的徐母,也在後來一次又一次打胎中傷了身體,脾氣開始變得反覆無常,陰晴不定。
沒人知道的是,丟掉的那個女孩確實死了,那個年代,又是鄉下,沒人去管丟在路邊的一個女嬰,沒多久,嬰兒停止了哭鬧,就這樣咽了氣。
但孩子死後,靈魂卻沒有由無常引入地府,因為心有執念,嬰兒的亡靈困於原地,在那條自己被丟棄的街上兜兜轉轉了十幾年,才終於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長大成了「鬼」。
她認清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又開始跟著這兩個人,魂魄在徐家安家落戶,時時刻刻纏著這對夫妻,帶著眷戀,還有遺憾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