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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剩的幾個人商討一番,決定搬家,去到隔壁更加繁華的宣城,那裡也離曲家本地更近。
徐瑾依然沒有意見。
她選擇退出管理局,大學選擇美術專業,發展自己的畫畫技能,反正手上的存款已經夠了,時不時也能替管理局畫點符紙,掙點零錢。
管理局搬走那天,書幽來找她,給了她厚厚的一本書。
「臨安仙座臨走前,要我交給你的,但你一直沒提他,我就留到了現在,」他慢吞吞地補充道,「我沒看。」
等他走了,徐瑾才翻開書頁,看見了滿滿一打照片,貼滿了整本書。
是她在笑、在吃飯、在走路、在上課、在睡覺、在畫畫、在買東西……
密密麻麻,全都是她。
徐瑾認得。
這都是他用手機拍下來、天天發到v博上的圖片,美名其曰,為她記錄日常。
可是直到他走,他們都沒有正式拍過一張合照,也只有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曾並肩走在人流中,一起回過頭,一起定格了一張模糊的瞬間。
而那張照片,除了最開始引發她的爆火以外,他們的v博里,再也沒有出現過顧清崖的影子。
他甚至連這點都算好了——這根本不是他的vlog,明明都是屬於徐瑾的日常。
每一張照片,都只有她的臉都在看著鏡頭,眼中帶著盈盈笑意。
但她眼中倒映的,卻一直都是顧清崖的身影。
每一張都沒有他,但每一張都有他。
……
宿城空蕩下來後,沒幾天高考成績下來,徐瑾考了個很不錯的重點大學,厲新源也臨時抱佛腳,上了個一本,於是攛掇著要搞一個高中畢業的班級聚會,邀請徐瑾一起去參加。
徐瑾現在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狀態,日日躺在家裡畫畫,只是架不過他的盛情邀請,還是去了。
她酒不過三杯,敬完李老師,又吃了幾口飯菜,便起身要提前離開。
厲新源一路跟出來,跟到酒店門口,忽然拿出一捧嬌艷欲滴的雛菊花來,臉紅脖子粗地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以前怕耽誤你學習,一直不敢說,現在我們都畢業了……」
厲新源以前是個小胖子,但這三個月不知開了什麼竅,也在拼命學習,他五官不醜,清減下來後,倒真有種少年人的清秀俊逸。
徐瑾低頭嗅了嗅雛菊,卻又退開一步,說:「謝謝你的喜歡……不過,比起雛菊,我更喜歡鳳仙。」
厲新源忙道:「沒事沒事,我可以拿去花店換的!」
徐瑾笑笑:「不用了。」
「喜歡這種事,在人不在花。」
厲新源茫然地撓撓頭:「那……那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歡的人了?」
徐瑾默了默,點點頭。
厲新源有點難受,忐忑道:「我能問問是誰嗎?」
「你見過的。」徐瑾又笑起來,「他很優秀——像我一樣。」
曾經她會自我懷疑,認為自己不夠優秀,反覆質問自己究竟有什麼值得顧清崖這樣拼盡全力讓她活下去。
現在她不糾結了。
承認自己的優秀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承認喜歡也一樣。
只是她想親口說出喜歡的人,已經不在了。
回去的路上,徐瑾騎著自行車,經過螺螄粉的擺攤,被那誘人的香氣又勾起了一些食慾,沒吃幾口的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於是她坦然下了車,鎖上車輪,熟練地坐到小攤面前,喊老闆來碗面。
她吃著碗裡的麵條,忽然又想起,顧清崖也和她一樣沉迷口腹之慾,即便是個辟了谷的仙人,也總愛吃些千奇百怪的人間美食。
有些事不能細想,因為那就像一把刀,一點一點仔細割開她心頭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疤,扎得她不能呼吸。
緩了很久,徐瑾眨眨眼,忍住了眼眶裡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一口將剩下的面都吃乾淨了。
她推著車,靜靜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看著太陽西沉、小販收攤、家家戶戶從窗戶里冒出炒菜的濃煙,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與這個塵世的聯繫似乎變得更加薄弱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對著遠處鬱鬱蔥蔥的玄鏡山又拍下了一張照,上傳到了近四個月沒有動靜的v博上:第二次了。
底下很快有粉絲評論涌了進來,但沒人看懂她所謂的第二次是什麼意思。
只有她記得。
第一次他的離開,有歸期,有期盼,於是她提起精神,每一天都儘量讓自己滿足顧清崖的要求,希望他回來時看到她的樣子不要失望。
但第二次,他的離開,沒有歸期。
墨叔說一切皆有可能,但她不知道,這個可能會不會發生在顧清崖身上。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哪一天回來,甚至也許,等到塵世間所有大廈將傾、故人化為一捧黃土,她也等不到這個歸期的到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會好好過好未來的每一天,真正為自己而活——即便顧清崖再也回不來,她也不希望對方費盡心思救回來的人,會一直爛在生活的沼澤里。
這是顧清崖一直對她期許的、試圖告訴她的道理,也是她此時正在努力去做的事實。
……
大學畢業後,徐瑾做過很多份工作,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職業,但vlog和畫畫卻是一直都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