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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那些女子家人會得到錢款安慰的說法,只是易無涼拿來哄騙傅囹的罷了。
不然這些時日,也不可能憑空流傳出那麼多可怖傳聞,卻知字不提所謂的「食人魔」留下了錢款補償。
徐瑾默了默:「他一隻鳥,他的話,別人肯信?」
顧清崖笑了:「你也知道他是一隻鳥,鳥卻口吐人言,預兆他們將有生死之禍——這麼一聽,反正夠唬人了。」
徐瑾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點點頭,又問:「韓淼真不打算回來了?」
「那倒不一定,」顧清崖揣著手,看著坐在窗邊盯著外面,陷入沉思的傅囹,道,「十年情誼,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徐瑾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但他們都算錯了一點。
韓淼肯再回來,但傅囹卻不願意再見他了。
她知道這些被剝皮的女子們實則什麼都沒有得到,但她無法前去莽撞地質問易無?。
她只能給那些女子的家人一筆錢,任由這些察覺到異樣的人們崩潰地質問她、指責她,將失去親人的痛苦發泄在她身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易無涼麵前,也繼續裝聾作啞。
但因為幾次抓人都無功而返,幾天後,在她的勸告下,易阿婆終於鬆了口。
一行三人坐上馬車,很快離開了嶺南之地。
而等到韓淼趕回客棧,這裡早已人去樓空。
第35章 重逢
韓淼當晚再去客棧想要監聽易阿婆幾人的對話時, 才發現客棧里已經沒有了三人的影子。
當晚就有新客住了進來,直接打消了他固執地認為傅囹還沒走的念頭。
嶺南城那幾日便由此產生了一個怪象。
一隻口吐人言的鳥,發瘋似地撲向一個又一個過路的人, 口中喊著蕭綾這個名字,一遍遍詢問他們一天前有沒有看見過一個小姑娘坐上一輛畫著黑色長蛇標誌的馬車, 又有沒有看見馬車又去往了哪個方向……
所有人都搖頭。
韓淼又去問掌柜,蕭綾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亦或是隻言片語。
但掌柜翻了翻帳本, 說:「沒有叫蕭綾的客人。」
「你確定?」
「自然。」
「蕭綾,蕭綾啊!」韓淼急得抓耳撓腮,「就是那個住在天字號三樓住了有半個月的姑娘!怎麼可能沒有!」
掌柜眼神怪異地看著他:「那姑娘不叫蕭綾, 她當初住進來時說過的,她姓傅。」
韓淼愣住了。
掌柜被他吵得不行, 一邊嘴上嘀咕著改天找廚子把你捉了燉湯喝,一邊再次翻開了帳本。
然後告訴韓淼, 傅囹走的瀟瀟灑灑, 什麼都沒有留下。
韓淼忽然就如同失了魂似的,一頭栽在了櫃檯上。
許久, 把他的鳥頭縮進翅膀里, 蜷成了一團,落下了一滴淚。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幡然醒悟過來。
除了一個傅囹送給他的、哄他玩似的假名, 他對傅囹一無所知。
他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他陪伴了十年的姑娘,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之間仿佛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她的來歷, 也不知道她的目的。
就像此刻, 天地之大,他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往往哪裡,他又該去何方尋找她的蹤跡。
人海茫茫,他們好像只是短暫地相逢了一下,交匯再錯開,此後經年,或不再見。
徐瑾其實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傅囹要走得這麼匆忙。
十年的陪伴,真的能說走就走嗎?
倒是顧清崖看著哭得像個傻子的韓淼,又是一副「過來人,我都懂」的表情:「或許傅囹並非對他沒有任何感情。」
「只是她要做的事,和韓淼的觀念不同罷了。」
傅囹很早就在長久的相處中注意到了,韓淼雖然活得久,心性卻比她單純不知多少倍。
他嘴硬,人傻,但一顆心卻是軟的,是那種路邊遇到個好胳膊好腿的乞丐都會嘀嘀咕咕一邊說費事兒、一邊還是會給對方遞饅頭的、俠肝義膽的冤大頭。
但她不是。
她斤斤計較,她眥睚必報,她表面總笑著,內里的心腸卻早就黑得發爛、生臭長蛆。
誰騙了她,欺辱了她,背叛了她,有仇於她,待到能力充足時,她都要一一報復回來。
為了報仇,她甚至可以不惜代價——
即便這個代價,是以犧牲許多人的性命為墊底。
但哪怕是爬,她也要踩著這些屍體一步步爬上屍山,直至手刃仇人。
這樣的想法必然和韓淼所不容,傅囹始終清楚,「蕭綾」不過是她編織給韓淼看的一面假象。
日積月累的陪伴下,韓淼已經成為了她暗無天日的童年裡唯一一個特殊的存在。
不是親人,更似親人。
但這謊言就如同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刀,即便她再不願意,這把刀遲早還是會有落下來的那一天。
所以,與其將來一步步產生分歧、為未來的路該如何走而爭吵不休,最後消耗磨損掉彼此對對方所有的情誼,走到甚至於後悔與對方相遇的那一步……她選擇自己親手握住這把刀。
親手將這表面的和諧一刀劈開、將這分裂的局面提前一步拎到兩人面前,逼著韓淼正視,逼著他們彼此離心。
再倉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