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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退了兩步, 想回去看看,然而手指一蜷, 如夢初醒地想起一件事。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
一扭頭,身側空蕩蕩的。
徐瑾不動聲色地停下步子, 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青玉佩, 然而——空的。
什麼也沒有。
徐瑾定了定神,小聲朝周圍喊了幾聲顧清崖的名字。
毫無回音。
她皺起眉,回頭看了眼四周濃重的白霧, 想了想,又試探性地往來時的路走了幾步。
然而下一秒, 就感覺踢到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韓淼雙目緊閉, 屍體一樣躺在她腳下, 一動不動,面色死灰。
徐瑾還來不及反應, 忽然眼前一花, 面前的場景就豁然開朗起來。
白霧散去,村子大門清晰地露在她面前。
四周綠樹蔥蔥,放眼看去, 全是高高低低的農村瓦房或茅草屋,落日西斜, 炊煙裊裊。
再低頭一看, 哪還有什麼韓淼的影子。
幾個孩童的嬉笑聲從身後傳來, 喊著:「靈靈!」
徐瑾一回頭, 幾個小孩便把她圍了起來,拉著她推推搡搡,笑鬧說:「靈靈!你怎麼在這兒傻站著啊,你阿爹喊你回家吃飯嘞!」
靈靈,是在叫她?
徐瑾低頭,看見自己一身簡單的白襯衣和牛仔褲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件粗布衣裙,視野也倏然矮了許多。
再一抬頭,又發現她已經變得和這群小屁孩一樣高了。
徐瑾很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此時的樣子,是不是也變成了另一個人,然而這群孩子實在熱情似火,不等她回話,拉著她就往「家」跑。
她現在的身體根本無力反抗。
被動地回到「家」後,徐瑾強行讓自己理清了大致思路。
按顧清崖說過的話來看,很明顯,她應該是陰差陽錯地進了某個幻境之中,並且自動被幻境融合,成為了其中之一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顧清崖他們也在不在這裡面……
思緒未落,徐瑾慢吞吞地踏進這間木屋,一抬眼,就看見了顧清崖的臉。
他坐在木桌邊,穿著一身粗衣麻布,卻依然不損仙風道骨的氣質,正優哉游哉地喝著茶。
瞥見徐瑾進門,他眼前一亮,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猜到你也會變,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徐瑾:「?」
他上下打量了徐瑾一眼,滿意道:「果然,可愛。」
徐瑾:「……」
並不想要這種誇讚,謝謝。
完全沒料到重逢會如此之快,徐瑾第一反應是左右看了看,還沒說什麼,顧清崖便又倒了杯茶,慢悠悠道:
「不必看了,這裡就你我二人。」
徐瑾頓了下,隨即頂著顧清崖興致勃勃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爬上旁邊的椅子:「到底怎麼回事?」
顧清崖舉了舉杯子,懶洋洋說:「如你所見,是個幻境,我們都只有靈魄進入了此地。如無意外,韓淼他們也在這裡。」
所以青玉佩不在,她還憑空換了身衣服。
徐瑾皺起眉:「這幻境是出不去嗎?他們為什麼會在裡面呆這麼久?」
「按理來說,應該是能出去的,」顧清崖想了想,「罩中幻境,只有一種情況:執念化成。通常來講,玄門中人應當很容易就能看破,但這罩又有一點不同。」
「它灼燒的不是執念,而是靈魄之精血。」
徐瑾沒聽懂:「……說人話。」
顧清崖無奈看了她一眼:「意思是,這幻境能支撐運轉,是罩主在灼燒自己的靈魂——只要靈魄一日不散,幻境一日不破。」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能解決,只要等到幻境結束就好了。
但現在麻煩的點就在這。
「入幻境之人,若修為不夠,或與幻境之人的關係越近,就越容易受幻境影響。會慢慢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融為一體,深陷情緒之中,和罩主一起反反覆覆,落入無盡輪迴。」
失去了自我,當然無法再脫離幻境。
徐瑾不解:「可你我不就好好的?」
顧清崖得意道:「那自然是因為本座法力高強,天賦異稟。」
徐瑾抽了抽嘴角,甚至對他的厚臉皮感到了習以為常,面無表情道:「那我呢?」
「我說了啊,」顧清崖眨了眨眼,抿了口茶水,重複道,「因為本座法力高強,天賦異稟,而你——和我是一個人。」
因為是同一個人。
所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徐瑾沉默片刻,竟然不得不承認,他說服了自己。
「難道必須只能等著幻境結束嗎?韓淼他們如果已經陷入了幻象,也只能等死,沒辦法救回來?」
「我可沒這麼說,」顧清崖淡笑道,「雖然同為被拉進來的人,都能看見彼此真實的樣子,但身陷幻境之中,就只能一直跟著劇情走,或多或少還是會受影響的,所以我打算——」
徐瑾半天沒等到後文,有點不耐:「打算什麼?」
「我打算,」顧清崖意味深長道,「先當你幾天爹再說。」
徐瑾:「?」
顧清崖神清氣爽,微微一笑:「沒錯,是你想的那樣——這下,本座倒真成你爸爸了。」
徐瑾:「……」
顧清崖看著她霍然起身,面無表情地朝外走,挑了下眉:「你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