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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發現,你和從前還真是截然不同。」
睜眼便是千年,故地覆滅,故人不再。
舊識相見不相識。
這便是輪迴的代價嗎?
因為家裡還有兩個人在,縱然他在旁邊轉來轉去,徐瑾卻眼珠子都不帶轉的,目不斜視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之前問的問題你還沒說完,老神仙,你以前認識我?】
「什麼老神仙,本座有名字,叫顧清崖!」顧清崖第二次不滿地糾正。
【你不是神仙嗎,直呼本名太不尊敬了,】徐瑾扯了下嘴角,敷衍道,【別轉移話題,把話說清楚。】
顧清崖挑了下眉:「你這個態度是求人的態度?」
徐瑾叉了一筷子飯進嘴裡,冷漠嚼動:【愛說不說。】
嘿。
顧清崖揣起手,覺得有意思:「要我說也行,不過我也有個疑問,怎麼我瞧著,你對旁人的態度與對我的態度都全然不同呢?」
徐瑾低頭扒飯,不以為意:【哪裡不同?】
顧清崖扳著手指頭,數如家珍道:「你面對那位朱小姐和姓韓的小子既警惕又緊張,對同窗的小胖……同學和姓吳的老師十分不耐厭煩,在家中對父母又十分緊張不知所措——可到了我面前,怎麼又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了呢?」
除了前面那幾個,後面這個問題,徐瑾自己也答不上來。
前面的原因當然是只是因為她不擅長與人溝通,面對「警察」,緊張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至於老師同學……誰學生時代沒討厭過幾個老師和同學呢?
她沉默片刻,說:【我說過了,你不懂。】
顧清崖:「?」
【我社恐。】
顧清崖:「……」
果然不懂。
老神仙垂眸沉思,盤算著有時間一定要親自去查查,這個「射孔」到底是個什麼人族新種類。
徐瑾悄然勾了勾唇角,才露出幾分笑,那頭徐母倏地摔了碗,冷聲冷氣地開口道:「倒是自覺,一回家就知道吃飯。你出去看看,誰家姑娘像你這樣?放學不回家,回家了進門也不打聲招呼,半點禮貌都沒有!」
徐瑾手抖了一下,那點笑意瞬間蕩然無存。
她低頭,不說話。
徐母也懶得看她,只顧著和徐父吐槽:「一天到晚呆在學校,回來一件事都不和我們說,問一句答一句,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來,跟個啞巴一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徐瑾心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可以不是悶葫蘆,只是不想對你們說話而已?
徐母:「養她這麼大,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都快成年了,做個飯都做不好吃,說她兩句還學會晚歸了,膽子越來越大。也是,翅膀硬了,可以不把父母放在眼裡了。」
徐父一開始也不做聲,聽到後面覺得有些過了,皺著眉道:「好了,你也少說兩句。」
徐母瞪眼拍桌:「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人家都說女兒是媽的小棉襖,她哪是棉襖?她就是件破襯衫!擺在地攤上送人人都不要!」
「啪」地一聲。
徐瑾面目平靜地把手裡的碗筷放下,只是手腕不易察覺地帶了些抖。
她一聲不吭,頭一次當著他們的面就沉下了臉色,轉身回了房。
關門聲大了些。
「還摔碗摔房門起來了,果然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是吧?你碗不放進廚房等著誰給你收拾——徐瑾!賤蹄子,給老娘出來!誰讓你鎖門的?!」
拍門聲哐哐哐響個不停,摻雜著女人尖酸的怒罵聲和男人無奈的勸哄聲,仿若一張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羅網,將徐瑾籠罩在其中。
她困在這張網裡不得出,窒息感十七年來如影隨形。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沉淪紛雜的思緒。
「喂,小丫頭。」
徐瑾坐在床沿,抬頭看去。
顧清崖靠在這狹窄房間的窗邊,身影將背後投進屋內的月光擋去了一半,又仿佛是月亮溫柔地為他鐸上一層溫潤的光,襯得他眉目間神色也沉靜又令人安心。
她心頭的陰霾忽然就散去了一些,語氣不明道:「幹嘛?」
顧清崖皺起眉。
在她期待的語氣下,他緩緩說了句:「你就住這種地方?」
徐瑾:「?」
臨安仙座嫌棄地環顧一圈:「我在雲遊時住過任何一家客棧都比你這舒服,除了擺張床榻,可還容得下其他物品?」
徐瑾:「……」
媽的,她就不該指望這個老逼登能安慰她。
徐瑾面無表情道:「只有這個條件,愛住不住,不住滾回你的客棧去。」
顧清崖摸了摸鼻子:「這麼暴躁幹什麼,說說而已。」
徐瑾不說話,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既然是神仙,那幫你的信徒實現個心愿行不行?」
顧清崖還在打量著窗台,不知在想些什麼,聞言側過頭:「本座是不是沒說過?」
徐瑾皺眉:「沒說過什麼?」
顧清崖又打了個哈欠:「我會醒過來、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實現你的心愿。」
徐瑾心頭一跳。
他說過的。
在巷子裡的時候。
「說吧,你要什麼……慢著,你有沒有手帕?」
徐瑾噎了一下:「我們現代人通常不用手帕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