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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下輩子,我就不來找你了。】
……
徐瑾浮出水面,濕淋淋地爬上岸,才發現沈彥松坐在不遠處的草坪上,看上去有些狼狽,正抬頭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管理局等人對峙著。
氣氛似乎很緊張。
徐瑾看了片刻,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顧清崖說,他不能留。
那他就死。
然而走到一半,一直在觀察湖面情況的韓淼發現了她,驚呼一聲:「徐大師!」
徐大師個頭啊。
徐瑾麻木地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又忽然頓住步子,抬頭看了一眼。
天陰沉沉的。
下雨了。
一道天雷從天際直挺挺地劈下來。
徐瑾也直挺挺地在他們面前倒了下去。
昏過去之前,她最後一個念頭只是有些遺憾地心想,怎麼不等她殺了沈彥松再渡劫呢。
這天雷來的真不是時候。
第84章 禮物
顧清崖從年少時起, 在旁人面前就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典例。
天韻數眾子弟,顧清崖位居其首。
天庭十七仙座,臨安仙位列第一。
少時居家富貴榮華, 後來入了天韻山,天賦一騎絕塵, 升仙之後更是眾星捧月,堪稱當代修真界第一人。
人人都以為他的人生順風順水, 但其實不是的。
他不是顧家親子, 不得養母待見,後來顧家有了親生兒子,更是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他的那塊玉一向貼身佩戴, 被養母惦念許久,為了瞞過耳目, 他特意找來一個小廝演了一齣戲。
養母以為玉佩到手了,但真的玉佩還在小廝手上。
顧清崖千算萬算, 沒算到這是塊引人貪念的玉。
一開始是裝病, 小廝偷偷賣了玉後,就成了真病。
再之後, 就是他和徐瑾說的一樣了, 大病一場,高燒不退,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直到有一日晚上,感覺身上一輕, 似乎有什麼被剝離了出去。
他睜不開眼, 也看不見, 屬於他的半縷魂魄, 在夜風中順著和氏璧的方向飄遠了。
那晚之後,他的病又離奇地好了起來。
年少時心高氣傲,難免也有覺得負氣的時候,對養母也在心裡詬病過不少次,但這次大病,不知是打通了他什麼關節,再面對養母時,他察覺不到任何負面情緒的波動。
就好像……那些痛苦的、陰暗的情緒,都被另一個他不知道的無底洞給吸收了一般。
又過幾年,這樣的狀況終於好一些了,但很快,養父暴斃,他被養母趕出家門,正要發愁生計之時,恰逢那時還是個散仙的無岱道人路過此地,收了他做徒弟。
貴公子尚未體驗人間疾苦,又一腳踏入了修真界。
前十幾年,他常在天韻山上上課修煉,更多時候會領了無岱道人給他布置的任務下山,降妖除魔,做一切「正道人士」該做的事,進境並不算快,在山中幾乎也是查無此人。
後來無岱問他,可是心有鬱結,無法精進?
他說是。
又問師父,什麼樣的情況下,人會失去嗔、痴、恨、呢?
他師父說,人生而有三魂七魄,上帶七情六慾,魂魄一旦分裂,七情六慾也將分裂。
常人而言,是沒有這種情況的,但他不是人。
他是器靈化人,剝離本體獨立而生。
也就是說,他失去的那半邊情緒,是真的有另一個自己在幫他吸收消化的。
後來的幾十年裡,顧清崖就在一邊尋找自己的另外半邊魂魄,一邊遊歷四方,途中還救過不少人性命,因此積攢了不少功德,打出了名聲。
直到有一年初春,顧清崖遍尋不見,忽然想回天韻山看一看。
正值人間上元節,天韻山上也堆滿了花燈,一群師弟師妹都在山崖上圍著放花炮點花燈,歡聲笑語不斷。
顧清崖走過上山的路,路過熱鬧的人群,忽然望見不遠處的石頭上,坐著個小糰子。
……真的是個糰子,一動不動,一抬頭,就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包子臉,還有懷中抱著的一隻斷劍和碎成兩塊的玉。
明明還沒看清那玉的模樣,顧清崖卻鬼使神差地,矮下身去,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小糰子目光帶刺,警惕地抱著東西看著他,並不回話。
良久,顧清崖又耐心地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會說話嗎?」
很久很久之後,顧清崖才聽見一句低低的回音:
「……我沒有名字。」
從這天起,天韻山上多了個小師妹,顧清崖也多了個尾巴。
小糰子是個姑娘,看樣子不超過十歲,性子又犟又直,不怎麼愛說話。
一個月後,顧清崖收到了小姑娘的贈禮——她一直帶著的那兩塊玉。
正是顧清崖早年丟失不知流落何方、如今卻變成了兩半的本體和氏璧。
小姑娘花了很長時間才跟他解釋清楚,原來這玉從被帶走後,輾轉四方,最後在戰場上被摔成了兩半。
她是玉的新器靈,一直想帶著玉找個安身之所,卻無人收她,最後撿到了把剛開靈智的劍,受劍的庇護這才一路平安上了山。
新器靈——這個詞在顧清崖這裡,仿佛驚天巨雷,劈得他不知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