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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疑惑:「可那時劍並不在我手上。」
沈彥松莞爾一笑:「那自然是封印了顧清崖之後,你拿到了劍,才把這劍鞘給我的。」
徐瑾慢慢皺起眉:「封印……」
「顧清崖是你封印的。」沈彥松推了推眼鏡,笑道,「不然你以為,他躲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一下就被抓住了?」
「除了同為一體的你,這世上,連我也沒有這個本事能將他封印這麼長時間。」
徐將軍很有天賦。
應該說,不論在哪一世,「徐瑾」畫符的天賦都是與生俱來的。
就如同後來她親手解封了那具棺材一樣,那時,正是她親自設下陷阱,將顧清崖的分身帶回了本體的棺材裡,再按照沈彥松給的那個封印符咒的樣子,親手用鳳仙花汁一筆一筆,將他封印在了裡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後來的顧清崖沒來得及去找這一世的她,他失約了。
徐瑾親自斷絕了這個未能實現的約定,卻心甘情願。
後來數百年內,顧清崖沒能再逃出這片「自己」親手打造的封印之地,就此沉睡至今。
「十幾年前,原本存放棺材的那間老院子被推翻重建,修成了民宿,我便將其放在了民宿里,」沈彥松撥弄著佛珠,慢吞吞地繼續說著,「誰知離料想過的破封時間不同,封印提前有了鬆動,這才導致祟氣外泄,召來了許多小鬼。」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我又將小婉他們調到了這邊,有任何情況我隨時都能知道,」沈彥松抬了抬眼皮,調笑道,「好在封印最終還是撐到了現在,並且他還失去了這千年的記憶——看來你的畫符能力確實很強。」
「可你為什麼幫我?」
徐瑾卻面無表情道,「哪怕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不是討厭他,要抓他嗎?為什麼又同意我為他以命換命?」
「他自己死了多沒意思啊,」沈彥松笑著,和她對視時,眸底隱約有瘋狂的偏執在如潮湧動,「我要他活著,一個人帶著關於你的、關於曾經天韻山上的那些記憶,痛苦地活下去。」
「他不好過,我可就太好過了。」沈彥松似乎毫不顧忌面前這個合作夥伴會隨時反水,十分愉悅道,「看著兩個本為一體的人為了對方互相爭著要去死,多有意思啊,不是嗎?」
徐瑾沉默地移開目光。
她放在身側的手攥緊又鬆開,如此反覆許久,卻沒再開口反駁。
其實沈彥松說的,她已經信了大半。
不然難以解釋,為什麼顧清崖自己不記得那些事了,卻仍然在瞞著她調查。
他應該在當初看見棺材上的符咒時就猜到了,封印必然和她有關,所以對她諸多隱瞞。
兩人就在這夜風中默默對峙了片刻,良久,徐瑾又轉過頭去,再開口時,聲音極輕:「你該慶幸,我現在確實一無所有。」
所以聽到他說的「以命換命」時,內心除了詫異,竟然沒有感受到太多驚慌。
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一種奇蹟了。
若能在死前為生命中唯一出現過的那束光做點什麼,那倒也不算死無所值。
徐瑾想著,從天台邊慢慢站起身來,夜風很涼很大,那副單薄的背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下去。
像斷線的風箏。
兩個人的死局,只能活一個。
沈彥松肯定也料到她不會臨時反水,為了自己活而重新推顧清崖下水,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全盤托出。
不管他說的幾分真幾分假,如今的徐瑾都無法拒絕。
就算她不肯信,這些話說給顧清崖聽,一旦是真的,顧清崖也不可能再看著她去送死。
她不想去賭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因為那是顧清崖的命。
她這輩子已經夠糟糕了,不想看到再有人為了她而死去了。
顧清崖寫的那兩本書上有一段話,是主角的師父告訴他的,她還記得。
人生而有三魂七魄,上帶七情六慾。若魂魄分裂,七情六慾也將一同分裂。
徐瑾回想著見到顧清崖的第一面,終於明白過來。
她的存在,就是七情中的最彰顯哀、懼、惡的結合。
而顧清崖,則是剩下的那半邊光明。
既然如此,那就請那個站在光明里的、另一個自己,代替她繼續活下去吧。
……
徐瑾想了很多,一夜沒睡。
第二天,她頂著一雙黑眼圈,又去了管理局。
上幾次來,因為各種煩心瑣事纏身,她一直忘了跟書幽說說關於那幾本書的事。
而這次,書幽聽完她的來意,卻朝她笑笑:「我當是什麼事,原來是這個。」
「藏書閣里的書,都,都有備份,你拿的那幾本,也是備份,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怪你。」
徐瑾鬆了口氣,再三道歉,見他是真的不在意,才終於放下心來。
「……還有件事。」
書幽道:「你說。」
「黃泉下三千尺是什麼地方,」徐瑾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嗎?」
書幽抬頭,看了她片刻,才低聲道:「極寒地獄。」
徐瑾一驚。
「極寒地獄不是在西北之地嗎?」
「是在那裡,」書幽慢吞吞道,「綿族世代鎮守極寒地獄,無令不,不得出,你不是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