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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幸者,必有其理。」黑衣修士道,「我們北冥洲有這樣一句老話。」
氣質儒雅的文士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既然是少數的幾人有這樣的機遇,那你憑什麼能夠成為極少數的人之一,是有什麼特殊之處麼?」黑衣修士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尤其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之一的幸運。」
氣質儒雅的文士面色驟然有些變了。
黑衣修士看著他,說道:「眼前所見的便是事實,只是這事實便從眼前所見開始,你又何嘗知道眼前所見之前的事實?」
氣質儒雅的文士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衣修士道:「你覺得是她幫你找回了記憶,但你看到她幫你找回記憶的過程,你知道她怎麼幫你找記憶的麼,你難道從未懷疑過,你是否是真的你,你的記憶,是否真的是你的記憶?」
「不可能!我怎麼……」氣質儒雅的文士失聲的叫出了聲。
黑衣修士沒有任何的停留,他的身影在虛空之中淡去,「我來並不是和你辯論的,到底是不是,你自己自然可以尋覓答案。」
氣質儒雅的文士看著黑衣修士的身影消失處,他的身體都不斷的震顫起來。
在當年的白草市集,他和另外一名修行者聯手創造了一場血案,最終目的只是要挑起黑天聖地和三聖之間的爭鬥。
這背後的主使者是艾麗。
他為艾麗做事,便是因為艾麗讓他找回了真的自我。
但現在,他的心境的確被黑衣修士的那些話語擊穿。
從無數年前開始,他一直很慶幸,甚至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感覺,但現在,他充滿了無力感。
從今日這棋局來看,他甚至開始懷疑當時的黑天聖地和三聖都是故意入局。
他原本覺得這些人辛辛苦苦在尋覓世界的真相,但從今日開始,似乎他都要重新開始尋覓真相。
第九百五十七章 生命
在同一時間,在凡夫俗子的一個市集裡,也進行著同樣的對話。
對話的雙方是一名酒徒和一條淡淡的黑影。
這名酒徒就在一個狗肉鋪子外的巷口,他衣衫襤褸,席坐在地,除了他能夠買得起熱氣騰騰的狗肉和喝得起美酒之外,他看上去和乞丐也沒有什麼差別。
這名酒徒就是當年白草市集血案的兩名製造者之一,他的際遇和那名文士一樣,在修真界的芸芸眾生之中,他清醒著卻無法找到來時的路,當過往的一切消失,他選擇流浪,選擇不再融入任何人的人生。
在他的記憶里,他是一個大企業的管理者,他的工作異常繁忙,每日裡的應酬不計其數,屬於他自己的時間極少,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需要負責別人的人生,只需要無所事事。
他現在真的可以無所事事的流浪,但到底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這已經無法去衡量。
最關鍵的是,他不得不承認來自黑天聖地的這名大能的說法極度正確。
至少在他學識的層面,從概率學來看,的確可能性很大。
在那名氣質儒雅的文士意識到之前都忽律了這個問題之時,這名酒徒卻是在半醉半醒之間仔細的考慮了一下自己為何會忽略這個問題。
歸根結底是不在乎。
舊時代轟然倒塌之後,剩餘的這個世界和他似乎徹底無關,他在這個原本並不算真實的世界裡,便完全就是個過客。
既然和他無關,似乎便沒有什麼需要用心的事情。
不在乎,不用心,便似乎根本不會去考慮這個可能性。
在這樣的一個原本只屬於娛樂世界的世界裡,賦予了他和那名儒雅文士記憶的艾麗,儼然成為了他唯一的親友,成為了舊時代曾經存在的象徵。
所以和儒雅文士的純粹只為報恩還不一樣,他可以為艾麗做事,還因為潛意識裡艾麗便是他在這世上和舊時代的唯一聯繫。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班出去春遊,但這個班遭遇了空難,只有兩個人倖存在荒島,那這兩個人哪怕在過往根本不算熟悉,甚至在同一個班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在這荒島之中,也便成了相依為命的存在。
現在他也很清楚北冥洲和黑天聖地的用意。
黑天聖地和北冥洲在過往上千年裡的風格便是睚眥必報。
對於黑天聖地和北冥洲而言,若是能挑起他和中年文士的背叛,那這些創世者和修真界之間的戰爭失敗的可能性就自然更大。
但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黑天聖地並非只是毫無道理依據的挑撥。
舊時代所有基站毀滅,即便艾麗真的在一地廢墟之中找到了倖存的數據源,找到了一些人殘存的記憶,那在失去連接的情況下,在浩如煙海的數據比對之中,找到這兩份記憶所屬的玩家,也就是他和那名儒雅文士,那這種概率真的很小。
和這個概率相比,似乎更為可能的事情,就是艾麗的手中正好有一些記憶的備份,或者說她正好在一地廢墟之中找到了一些記憶的備份,然後她選擇了其中兩份記憶,選擇了兩個人,讓這兩個人擁有了這兩份記憶。
所以,無論是他還是那儒雅文士的記憶,都不一定是他們之前的記憶。
他們的人生被調換了。
他們甦醒了,但事實上又沒有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