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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溫和問道:「你有何名?」
老漢期期艾艾回道:「王老五……」
「年方幾何?」
老漢又道:「三十七。」
便是吃瓜百姓也不能忍了,怎麼能張口說胡話呢?
數數臉上的褶皺,這老漢應該和老丞相差不多年紀才是,怎麼平白到了孫子輩的年紀?
貴族們忍不住笑,看來這些「民」是假的,朝廷弄來忽悠人的罷了。
王老五見此,忙道:「俺在家裡排行老五,家裡還有四個兄弟,都比俺大些……」
他很不理解為什麼別人會懷疑他的年齡,同齡人幾乎都是他這個模樣,還能有假不成?
早出晚歸地里勞作,也年輕不起來。
傅言卻在此時忽然從人群中鑽出,道:「陛下,還請讓在下詢問一二,老丞相久在朝堂,積威已久,只怕是嚇著這人了。」
這番話頗有道理,這些百姓都是怕官的,看著官帽,都得顫上一顫。
其實是因為他確定王老五是紂王找來遮掩的人,繼續讓朝臣相問,豈不是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子受不認識傅言,見他出列,又身著華服,只當是個貴族,尋思著貴族總不可能幫自己,於是大手一揮,道:「問便是,朝中官員確實有些不適合。」
傅言一拱手,看來紂王也是徹底沒辦法了,他轉而對著王老五道:「是誰讓你來朝歌的?如實招來!」
傅言因為早有猜測,所以直接便問幕後指使他們來朝歌的人是誰,只要說出朝中大臣或是紂王,這事就結束了。
王老五啊了一聲,道:「是……越王,越王和張將軍。」
越王……張山……
傅言覺得有些奇怪,這兩人都在南方,怎麼會知道朝歌的變化?
還是說紂王早就料到了可能會有流民暴動,提前和張山打了招呼?
這麼一說也有可能,畢竟是紂王迫使流民做工,當時他們就覺得這事兒里透著些詭異。
傅言繼續問道:「那你為何要來?他們要你來你就來了?」
王老五老實道:「不來也沒其他地方去,南方還在打仗,鄂城都快被堵上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傅言臉色微變,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故土難離,若非天災和刀兵,貴族百姓都一樣,不會隨便離開故鄉。
他再問:「那為何非得來朝歌?」
王老五奇怪道:「不來朝歌,還能去哪兒?」
選項只有一個,這壓根就不是個選擇題,除開紂王,天底下根本沒別人收納流民。
傅言不明白,吃瓜百姓也不明白。
西岐流民與北地牧民,卻是面色一變,想到了什麼。
王老五解釋道:「離了家,俺就是流民了,看看這天下,還有哪兒地收流民?」
「朝歌連奴隸都收,還能不收流民麼?再說去年也有過這事,一尋思,就來了,一路上還有張將軍護衛,也沒什麼事,不用怕被虎狼給叼了去。」
就這?
傅言很想這麼說,但他卻知道,並沒有這麼簡單。
王老五繼續道:「到了朝歌,有房子,還有吃的,聽說去賭馬,還能等著慈善道人發錢。」
「只要能隨著狩獵隊打獵,說不準還能沾著些葷腥,再不濟也不用擔心風餐露宿,也不用擔心兵戈災害,要是還呆在鄂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一刀子捅了哩!」
「我……」王老五哇的一聲就哭了:「俺上頭有四個兄長,兩個幾個年前就去世了,還有兩個在城外耕種,不知是被哪路兵馬捋了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俺命苦,來朝歌,才能安定下來……」
他捶胸跌足,似是在後悔,如果早點意識到這些,興許便能帶著兄長們一同逃到朝歌了。
傅言忍不住道:「你莫非不知道朝歌要強迫流民做工?你等做了工,是不會有工錢的。」
王老五一愣:「工錢?什麼工錢?」
他回過神來:「俺前一陣子也聽說,朝歌流民必須要做工,做工沒工錢,可俺要這工錢幹什麼?」
「擴建朝歌本就是因為流民多了,俺為自己幹事還要工錢嗎?」
「就算不給工錢也沒事啊,有地方住,能填飽肚子,俺心裡愧疚,做點事心裡才好受,這些東西,俺也不能白吃白住吧?」
這些從鄂城而來的流民思想很是單純,你給我吃給我住,那我給你做工,不發工錢也正常。
因為,朝歌他是在戰亂中看到的唯一一絲曙光,過的興許不是什麼好日子,但至少是較為安穩的日子。
人群中的西岐流民皆是無比動容。
鄂城流民和他們有什麼區別嗎?其實並沒有。
他們去年的處境,比鄂城流民更慘一些,鄂城流民至少遭遇的是中原兵將,而他們卻是被羌人收割著性命,即便是東逃來到朝歌,路上也不一定安定。
是朝歌接納了他們,重新給了他們安穩的生活,雖說沒能如以前一樣,但至少不用再擔心被羌人劫掠,不用再擔心妻兒家小被羌人施暴。
這麼說來,紂王對他們恩德,比對這些成流民更大一些。
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忘記了這份恩德?
也才過去了一年多,還不到兩年,他們怎麼就將一切當做理所應當了呢?
能苟活到現在,不都是因為紂王的恩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