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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侯就差將造反擺在明面上了。
這種情況下,他又怎能挺直脊背?
何況紂王說過,讓他不說話。
興許這之中有破解之法,在此之前,只要閉上嘴,忍就好了。
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自入了府中後,越王一直沒有召見張友仁一行。
不過飯菜之中,卻是出了問題。
第一天還好,好酒好菜。
第二天沒了酒,忍。
第三天菜里吃出了蟲子,忍。
第四天菜餿了,忍。
第五天……第六天……
忍,忍,忍。
半月過去,張友仁幾乎沒喝過一次清澈的水。
有時早上起床時,還能在門口聞到一股尿騷味。
若是要出府打探消息,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孩童便會將泥擲到身上,扮著鬼臉,嬉笑說著羞辱人的歌謠。
「友露頭,鑽狗洞;二人行,無人生。」
孩童們多半不知道這句歌謠的意思,只覺得好玩,唱著嬉鬧。
隨從們文化水平不高,至多只能聽出鑽狗洞的諷刺意思。
張友仁卻是從中看見了險象環生。
「友」、「二人」,明顯是在指他的姓名「友仁」,鑽狗洞自然是諷刺他進城時鑽狗洞,鑽到一半,頭在一段,身在另一端的狼狽模樣。
但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露頭是「友」,那不露頭呢?
「反」,反賊的反。
二人行,無人生,二人即是拆開了「仁」,也是在代指商使為主,隨從為次的使團。
意思就是他越王要當反賊,使節活不了。
不過張友仁即使聽明白了童謠,也沒有跑路。
他是使節,哪有連越王的面都沒見到就走人的道理?
處境越來越糟糕,過得不是人過得日子,來時鑽了狗洞,便真的被當做狗一樣對待。
有個隨從病了,無人醫治。
醫館上的牌子寫的分明:「商使與狗不得入內。」
張友仁能忍,那隨從卻忍不了,渾身生了爛瘡,夜夜哀嚎。
又過了一陣子,越王召見。
張友仁微微安心,至少見到了越王,完成了使節的第一個目標。
越王是個老胖子,端坐在王座上,斥聲道:「商使見本王為何不跪?」
忍。
張友仁跪下了。
「商使面見本王為何如此邋遢,對本王如此不敬?」
張友仁頭髮凌亂,衣衫破舊,身上還有股格外難聞的味道,比之那日的混混,也沒差多少。
今天面見越王,他倒也想梳洗一番,但平日裡連喝水都得扣扣索索的,哪來的水梳洗?
忍忍吧……
張友仁想著,往手上唾出一口唾沫,在臉上擦了擦,勉強將髮絲從臉上撥開。
滿殿臣子們頓時哄堂大笑。
一人拱手問道:「這是來自朝歌的使節?」
「該不會是哪來充數的人吧?」
「路邊的乞兒不過如此!」
「連狗洞都能鑽,必然不是商使,是商狗啊!」
「哈哈哈哈!」
越王拍案,大聲道:「商使不敬本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給孤打!杖責四十!」
數月前在朝歌,越王也挨了紂王板子,足足休養了一個月,美姬無數卻不能用他最喜歡的姿勢,有人知道他那一個月是怎麼過的嗎?!
不能打回去,好歹也要在商使身上找找面子。
「狗兒,我來打你了!」
城門守將在成功折辱使團後,升官了,官至鎮殿將軍,人人都敬他一句「將軍」。
那時候他還心中忐忑,認為張友仁城府極深,誰曾向這貨真的只是會忍,在不斷的折辱中,一味忍氣吞聲,屁都不敢放。
這讓越王以及越地官員無比安心,豬狗受此折辱都會哼哼兩聲,商使卻一聲不吭,讓人懷疑他是個啞巴。
紂王送了個專門受氣的來!
紂王與諸侯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他這個越王勢力不小,值得拉攏,為了大商社稷,自然得彎腰屈節!
守將拿著大棒,咧著嘴,重重一棒打下。
他可沒有什麼分寸,打壞也不礙事,張友仁忍下鑽狗洞時的隱忍,驚得他兩夜沒有睡好,這個仇必須報!
一棒又是一棒,朝臣早有準備,今日根本就不是越王與商使和談,而是奔著羞辱來的。
越地其實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為越王占據,另一部分為死去的越侯的領地,越侯那片兒更大,更繁榮,而越侯已死,他這個越王早已發兵爭奪越侯的領地,讓自己的成為更名副其實的「越王」。
在所有人看來,結果早已註定,越侯死透了,越侯的繼承人也死透了,那塊兒地盤完全是囊中之物,越王代為接收名正言順,以後他們就是不弱於四方諸侯的大諸侯了!
張友仁默默挨著打,他不是不怕疼,身上傳來的痛楚讓他大汗淋漓。
但他能忍。
疼得痛徹心扉,只覺得骨頭都要斷了,但我忍。
四十大板打完了,張友仁仍是不吭聲,忍到極致。
「孤王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幾時,繼續打,給孤狠狠地打!」
「遵命!」守將興奮起來,再度揮舞大棒。
幾棒子下去,張友人悶哼一聲,疼得齜牙咧嘴,好在剛才挨了一會兒打,已經有了經驗,在疼痛中逐漸放緩呼吸,便可以慢慢緩解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