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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友仁往臉上抹了一把,這一路上雖然沒事就長點五穀草藥,遇山山移,遇河河平,身體都健壯了好多,但終究是風塵僕僕趕了好幾天路,確實顯得狼狽。
他顧不得太多,先將重要的事問明白再說:「這朝歌的城牆呢?」
「牆啊?拆啦!」
「拆啦?!」
張友仁心驚膽戰,難道周軍已經一路通關,打下朝歌了?
不然他實在找不到有什麼拆除城牆的理由。
這賣菜老嫗也是個嘴碎的人,道:「陛下御駕親征,令二皇子監國,坊間一直傳聞,二皇子頑劣不堪,我還擔心會出什麼亂子,不想二皇子竟也是天縱奇才!」
「這城牆一拆,頓時失去了阻擋,好些地方的人都往朝歌來了。」
「本來安置人手,還需要耗費大量錢糧,可二皇子又下令,將拆城牆的石材賣給了貴族、富商。」
「這些有錢人,拿了建材,自然是建樓築屋,建樓築屋要工人,就正好僱傭了這些外地人。」
「而這些外地流民得了工錢,又去買建好的樓,一來二去,住的地方有了,吃喝也有了,日子雖然忙碌了些,還要賣力氣,但這生活可比在那些偏遠地區好得多!」
「像你們這樣的,也不會介意賣力氣討生活吧?」
老嫗一邊解釋,一邊拿著幾捆無心菜,笑眯了眼:「咱們這些商販,也是得了不少利,隔三差五就湧來大波流民,這吃喝總得買吧?嘿嘿……」
張友仁聽得瞠目結舌,他不懂經濟流通的重要性,但聽著朝廷能夠以極低的成本,解決無數流民的安置工作,也不禁連連稱讚。
「有聖皇必有聖子啊……」
而他領著的一大票新朝歌人,更是已經期盼起了日後的生活。
什麼?不僅是廢除奴籍,還有自己的房子?能正經做工?
有這種好事?
這些最低的生活保障,在這些多活一天就是最大希望的新朝歌人眼中,無異於做夢。
張友仁從人來人往中,見著了許多斷髮文身,長得比較抽象的外族人:「這些蠻夷……」
聽到這,老嫗微微皺眉:「什麼蠻夷,這些人都跟你們一樣,是商人,新朝歌人!」
張友仁不解:「這些……外族不是只有藩王首領,才遷入到了朝歌嗎?」
「什麼外族?都是自己人!」老嫗又強調了一遍,才解釋道:「二皇子善拆,聽說當年這四輪車,也是拆了七香車才拆了個明白。」
「所以二皇子不僅把朝歌的城牆給拆了,長城也拆了。」
「啊?」
張友仁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大商抵禦蠻夷,最堅固的屏障,陛下最大的功績之一築長城,怎麼就拆了呢?
「那以後我們大商靠什麼抵禦蠻……抵禦入侵呢?」
聽到這兒,老嫗就笑了。
「抵禦什麼入侵?當年大商國力弱,陛下才下令築長城,用以自保,現在啊,咱們強了,這長城是在保護誰?」
老嫗繼續道:「而且這些人聽說自家首領都在朝歌吃香喝辣,正好朝歌城牆也拆了,就一股腦過來了。」
「能在城裡吃口熱乎的,誰樂意在草原上喝冷風呀!」
「嘿嘿……」
老嫗露出了一個精明的眼神:「這些人,口味、喜好特異,倒也開拓了不少新商路,就說這綠菜吧……」
她忽然一拍腦門,推著車就走:「壞了,賭馬場一遷再遷,都遷到五環外了,再不跑幾步怕是趕不上了!」
張友仁正在消化龐大的信息,偶然間瞥見一抹光亮。
「李……李兄?」
光頭亮閃閃的李靖正帶著刑部官吏,處理些拆城牆的後遺症,畢竟暴力強拆過程中,引發了不少刑事事件。
手上幹著活,其實李靖已經陷入混沌了好一陣子。
紂王下達的旨意,他收到了,言簡意賅,「民意」二字上打了個大叉,落在比箕紙上稍顯單薄。
但就是這麼簡單的旨意,他一直攛在心口,不解,疑惑,同時極為矛盾。
為什麼?明明二皇子監國後的一系列施政,都忤逆民意,違背律法,甚至讓楊任噴的狗血淋頭,不惜以文官之身親自上前線告狀,拆城牆更是拆的讓百姓不得不躺在城牆下拒拆,險些釀成暴力流血事件,引發官民矛盾……
可……
望著街道上越來越多的人,百姓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見著越來越繁榮的朝歌,饞著越來越豐盈的國庫……
早前紂王用殺哪吒,教會了他法理,讓他一朝以法入道,又在剃髮易服徇私枉法之時,教會他法理不外乎情理。
李靖學會了很多,若有若無摸著了某些東西,可現在他真的不明白了,法理不外乎情理,為何紂王又要他違逆民意呢?
他剛摸著的道,阻塞了。
渾渾噩噩之際,正好聽見有人喊他。
「張……張兄?」
李靖一時間沒能認出張友仁。
這位大商外使常年在外,雖說朝中不少人佩服他的百忍成鋼,但真正記得他模樣的,卻沒幾個。
「李兄,不知張大人在何處?」
張友仁盤算著先將這些新朝歌人的戶籍落實,再引見一些人才,要做這些事,直接找負責招賢的張大,最為方便。
李靖不知道張友仁問的是張大人,還是問的張大,人在何處,總之看著張友仁身後烏壓壓的一片人,想著先前紂王要張友仁去西岐要奴隸的政令,大抵是完成了,也明白了張友仁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