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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明白了過來,紛紛挺身站起,將脊背挺得比以往都要直,面上,則是在垂淚悔悟:
「唯死矣!」
一聲聲的高吼下,便有那些被判了刑的犯人,投向淇水。
狴犴不作遲疑,吐出一口氣,身上的毛針如利劍,劃破犯人們的咽喉,倒不用淹死這麼難受。
犯人們竟在狴犴的影響下,自行認罪,紛紛赴死,面對這忽然而來的變化,李靖愣了愣,道:「臨刑悔悟,許其親朋撈屍安葬。」
李靖這時終於悟了。
從年初時紂王拍碎法碑之後,他就一直在法理與情理之間糾結,而今終於得到了答案。
所謂的新法,嚴厲法度,其核心並不是像連坐那般的重刑、苛政,所以紂王特意將連坐給拍碎了。
這些都只是浮於表面的東西,只是一種手段,而背後真正的核心思想,是以律法提高人們的道德底線,讓人們對自己有約束力,這樣一來,才能阻止暴行、阻止犯罪。
李靖感觸頗多,他以前還以為,只要嚴刑就可以了,對犯人嚴加懲治,令其害怕,就足夠,所以這次流民暴動,他本來也是打算以殺為主,殺個淇水赤紅,讓人們徹底心生畏懼。
乍一想,很高效,也有可為,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還是個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因為殺人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甚至反而會加深矛盾,讓流民更加抱怨,而更加忽略早前的恩德。
嚴明律法是對的,但想解決問題,不能只靠嚴明律法。
就像這些流民,無論是西岐流民還是北狄牧民,都頗為彪悍,想著的就是誰拳頭大誰不吃虧,遇到矛盾打一架,誰贏誰說了算。
還得摻雜些情理,提高人們的道德基礎。
現在淇水依然被染紅,但卻不是被動染紅,而是人們主動認罪,陳述過錯甘心赴死,此事過後,人們必將有所改變。
「陛下萬……陛下聖明!」
在這沉默之中,突然有人發出了大吼,而後,還有一個稍小一些,又有些尖銳的聲音附和。
這兩個聲音,毫無疑問是費仲尤渾,該做什麼事,該怎麼做,他們最清楚。
各懷心事的文武,各懷鬼胎的貴族,心有感觸的吃瓜群准以及流民,在這兩聲吶喊之中也反應了過來,不管是真心還是迫於局勢,紛紛道:「陛下聖明!」
在這無數的稱頌聲中,子受的內心是有點崩潰的,雖然沒說萬歲,但就這麼個情形看來,萬歲都得算樂觀的,距離鹿台自焚又近了幾步,約莫也就剩個二十三、四年了。
得想個辦法彌補一番。
子受望向淇水中的狴犴,就你了,你不是瑞獸神獸來著麼?
「來人,請國師過來,別整天待在府里打瞌睡,那些人雖是打架鬥毆手有人命的犯人,卻也是我大商的犯人,自有我大商官員審理,這狴犴何物?怎能越俎代庖,速速將它擒了。」
第395章 該不會真有人以為兵多將廣就能平推西岐吧?
沒有人知道申公豹和狴犴說了什麼,畢竟貓科動物有著自己的一套語言體系。
總之,狴犴退走了。
如果狴犴的體型能小上一些,子受倒也不介意養在宮裡當貓擼,反正也沒人知道,還能借著貓科動物的踩奶天性給自己踩踩背,這東西肯定勁大力足。
可狴犴不僅個頭大,還是神獸瑞獸,那必須得快點趕走!
後世牢獄大門上的虎頭形裝飾就是狴犴圖像,但你想掛在我刑部大殿的門上?不好意思了,那是真的連門都沒有。
這是子受今天一天之中最快樂的事情,他覺得,總算解決了一個危機。
不過玄都化名鬼谷子,高蘭英小名高三,敖丙、敖烈通通改姓李以掩人耳目,套馬甲開小號,在大商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幾天後,城外老比乾的莊子裡多了一個叫比岸的年輕人,據說特意是來投奔的遠房子侄。
其實比干不姓比,和子受一樣姓子,叫子干,只是因為封地在比才有這麼個稱呼。
但這不是問題,後世的比氏都把比干尊為得姓始祖,子姓比氏,在封神世界裡沒必要計較這些細節。
比岸在比乾的薄面下,走關係入了刑部,張大這瞎眼的壓根就看不出問題。
……
次日一早,子受便迫不急的上朝了,有些心力憔悴。
群臣紛紛震撼,昨日已有朝會,按常理推斷,三日後紂王才會再次上朝,但今天卻依然來了。
子受對此十分無奈,三日一朝久了,變得理所當然,不過是偶然一次的連續上朝,竟成了勤政。
但他不得不來。
「諸卿,昨日自南方來了十多萬百姓……」
費仲開口就是一頓馬屁亂飛:「陛下殫精竭慮,為了百姓不惜日夜操勞,聖王之風啊!」
尤渾也跟著吹捧:「陛下聖王之風!」
其他正直的臣子倒不覺得是吹捧太過,在昨日的萬民渡江來投、囚徒悔悟之後,紂王確實擔得起聖王之稱,便紛紛表忠心道:「陛下為了流民一事日夜操勞,殫精竭慮,臣等願為君分憂!」
子受嘴角抽了抽,他確實是日夜操勞,也確實殫精,但所為的並不是流民的事,而且那事兒也不能讓別人分擔。
他輕咳兩聲:「既然如此,諸卿有何辦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