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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依然能回憶起,年幼時穿著織皮跨上矮腳小馬,學習騎射開弓的日子,回憶起寒冬中羊裘冬衣的溫暖。
到了今日,這些異族侯爺們才發現,紂王不是為了收服北狄,而將他們納入朝歌之中。
固然,讓他們遠離部族居於朝歌是有一定的防範之心在其中,可也是真心相待。
如今甚至不惜冒著大不逆,違背禮制,也要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提倡蠻夷之服。
這還不夠嗎?
興許他們的內心對瞎認祖宗被迫歸中原還有一定的羞恥之心,但他們卻沒有一絲絲後悔。
除了紂王,還有誰會將他們一視同仁,說當做商人對待,就當做商人對待,甚至認可他們的服飾呢?
子受看著痛哭流涕的異族侯爺們,臉抽了抽,別的不會,感情倒是挺豐富,他完全沒有料到這群人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好在很快,貴族老爺就來給他解圍了。
「陛下此舉,愚人之所驚,小人之所喜,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為何要學那蠻夷不尊禮數?」
通俗點說,就是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以中原為正統是政治正確,這是一個制高點,誰都不會傻到棄大從小,即使沒有管仲提出「尊王攘夷」,這一概念也是中原人在心裡默認的底層邏輯。
王是用來尊的,夷是用來攘的,中原國家的老大是最大的,地方蠻夷就是土鱉,所以萬萬不能成為蠻夷。
子受嗤之以鼻,這搞地域歧視?不說別的,就百越那塊兒,南方人不是人?
這也沒辦法,這時候人們就這樣,楚國先祖為五帝之一的顓頊高陽,一樣我蠻夷也了。
「時至今日,已有新法、新書、新字,萬事皆新,唯有商禮依舊法古。」
「禮不可變……」
「商禮不同於夏禮,今日之商禮又不同六百年前之商禮,數百年來皆有損益,豈有一味遵循之理?」
群臣對穿蠻夷之服的事情,還持著模稜兩可的態度,大多都選擇觀望,以觀今日之後效,但對這句話,卻是有些認可。
今時不同往日,李靖變法的核心觀念,就是古今不同,禮法禮法,法變了,禮是不是也該變變?
伯夷若有所思,他這個禮部尚書基本是六部主官里最閒的一個,說是司掌禮樂、外交,實際上沒什麼事。
大商四面皆敵根本沒有外交可言,也就張友仁去西岐帶奴隸需要幫襯一把,派了點人手。
就剩禮樂部分,偏偏紂王簡祭祀,不喜歡太隆重,人牲人祀也廢了,平日裡就剩下編編曲看看戲本。
根據時局重新制禮,倒確實是個妙事。
子受不待貴族老頭回應,便召來負責馬場的晁田,詢問道:「晁田,這馬場有馬匹幾何?」
晁田豪氣頓生,他吃睡都在馬場裡,別的不敢說,單說這養馬,已經不比北狄西戎要差多少,而且這裡的馬,都是通過精於賭馬的人士所選出的良馬:「回稟陛下,總共近一萬匹。」
其實數目有些少了,當初從土方那兒搶來的馬都不止這個數。
但朝歌近郊不適合養馬,一萬匹已經是極限,其他馬匹都運到了北方飼養,倒是西岐地理位置不錯,臨近就有一個關山馬場,飼養了大量良馬,因而西岐和西戎、羌人一樣,在騎兵方面頗有些得意之處。
「嗯……」子受舉目眺望:「朕為何要養馬?養那麼多馬匹,到底圖什麼?」
「朝歌並非養馬地,如今國庫空虛,理應減少馬場開墾田地,或是販賣馬匹換取錢財,這樣國庫也就充實了。」
這也非是胡說,早前國庫空虛,就有人上諫說要這麼幹,但被子受否決了,好不容易等來個國庫空虛,我怎麼能讓你充盈起來?
此話一出,群臣面露大變,紂王說漏嘴了!
百姓也議論紛紛,國庫空虛?
朝廷沒錢的事兒,可不能被百姓知道啊!
子受倒是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朕之大商,乃萬乘之國,若沒有幾萬匹馬養著,何來萬乘之國?若商人不會騎馬,又何來萬乘之國?傳朕旨意,馬場開放一日,上至朝官下至百姓,凡是能降服馬匹,並騎在馬上者,賞百金。」
此詔一出,百姓沸騰。
子受心滿意足,在毛衣騎射上添了最後一把火,讓百姓們實地感覺到長袖長衣的不便,才能更方便的改革服飾。
整出奇裝異服之後,總得有人穿,到時候怕是誰都圓不回來。
太顛從出宮就想了一路,到了現在,終於明白了。
他向來是個不拘小節,行事癲狂之人,他喜歡脫衣服,就是因為寬袍大袖太礙事。
聽了紂王詔命,他也不顧自己御史台二把手的身份,直接脫了大夫所穿的長袖華衣,冒著寒風赤著胳膊,尋了匹馬,乾淨利落的翻身而上。
他絲毫不在意百姓的目光,將胯下馬匹制住,大喊道:「陛下,臣已降服此馬!」
子受頗為驚詫,見著又脫了衣服的太顛,他總覺得這人不是覺得衣著繁瑣礙事,而是真的有果裝癖。
不過該賞就賞,讓百姓積極些,順便再敗敗國庫。
「賞!」
有太顛帶頭,百姓們也蜂擁而上,嗷嗷叫著,嗚嗚吆喝著,但事實是殘酷的,沒幾個人能安穩上馬。
其實百姓之中本就沒幾個會騎馬的,想上馬本就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