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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斜對面,有一僧人盤腿而坐,豎印禮佛,對於悶熱的氣溫,照來的秋日,不為所動。
陳鳶靠近過去,旁邊正好有幾個鎮上百姓絮絮叨叨的在說:「這就是萬佛寺請來的高僧?」
「對啊,一來就在這裡坐著,快一個時辰了。」
「還以為高僧過來,不說三拳將人打跑,哪怕動動嘴也好啊,結果到了這裡,只說了句:施主,不可妄為,便在這裡打坐不動彈了。」
「哈哈,怕不是要將那道士坐跑?」
叨叨絮絮的市井言語,在陳鳶腦中大概組織出了來龍去脈,看來那打坐的和尚,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勸說那道士。
只不過對方似乎並不領情,依舊操弄自己的法事。
不知是不是和尚坐在那,讓道士難以集中精神,好幾次做出的法事,都功虧一簣,桃木劍揮舞了幾下,連帶上面的符紙一起『呯』的摔在地上。
「和尚,貧道在這裡幫此間主家鎮宅,你為何在這阻攔,信不信貧道真動起手,打破你這榆木腦袋!」
地上,那和尚估摸將近三十,面容端正,緊閉雙眼合掌誦經,絲毫沒將道士的話聽進去。急的那道士看著他來回走動,實在忍不了了,抬起手來。
「慢著!」
陳鳶眼見那僧人就要挨打,運起法力攜裹聲音出口,驚得那道士頓時停下手來,周圍鎮上百姓循著聲音的方向,紛紛看過去,那邊的人堆分開,陳鳶牽著師父,越眾而出,朝還舉著手的道士拱手施禮。
「出家人何況為難出家人,這位大師只是在這裡打坐,又沒挨到你什麼,何故打人?或者說,這位道長修為低淺,容不得他人。」
周圍反應過來的鎮上百姓跟著點頭:「對啊,人家高僧在這裡打坐,礙著你這道士了?」
「可不是,咱們鎮上幾乎家家信奉萬佛寺,你這哪兒來的野道士,還敢打人!」
「哎哎,雖說家家信奉了,我覺得這道長就不錯,沒看李家都請了對方鎮宅嗎?!這和尚一來就坐在這兒,不就是來攪局?」
四周百姓因為兩人漸漸吵了起來,一片嘈雜里,那道士也在打量陳鳶,見對方普普通通衣著,南方口音,還以為是過來販賣貨物的商販,眼下被這麼一攪合,心裡頗為不舒服,朝那邊的主家拱了拱手。
「李福主,今日貧道已施了第一道法,明日再來。」
「有勞道長!」
那李家人紛紛道謝相送,道士也頗為禮貌的還禮,看了眼地上的和尚,還有陳鳶後,哼了聲背上桃木劍甩袖而去。
這邊,挑起火氣的兩撥人見道士走遠,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三三兩兩的散了。李家宅院大門也呯的關上,半條街只剩陳鳶和那和尚。
「大師,都已走了。」
打坐入禪的僧人緩緩睜開眼睛,道了聲:「我佛慈悲!」方才起身,豎印朝陳鳶禮佛一拜。
「貧僧感激這位施主替我說話。」
「在下對萬佛寺頗為敬仰,也認識貴寺一位僧人,故此出言相助。」陳鳶這些話自然沒有錯,也用不著遮掩,那邊的僧人聽到這番話,臉上泛起笑容:「不知施主認識哪一位高僧?」
陳鳶跟著笑了笑:「高僧……或許是吧,他法號鎮海。」
話語一落下,尤其聽到後面『鎮海』二字,僧人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更盛。
「看來施主與萬佛寺當真有緣分,那鎮海乃是貧僧師弟。」
「大師法號是……」
「貧僧法號:鎮空!」
鎮海、鎮空?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鎮陸的。陳鳶拱手施禮,隨後一攤,「天色將暗,大師這個時候怕是回不了寺里,那道士明日又回來,不如一起去前面客棧用飯。」
知道面前這位鎮空和尚,是好友的師兄,陳鳶頓時來了熱情,叫上那邊的孫正德將牛車趕過來,一起走去名叫『雲來』的客棧。
「小哥,來一桌清淡的素菜。」
「好嘞,幾位客官先坐下,小的這就去準備。」店傢伙計擦了擦桌凳,請了進來的幾人坐下後,便去了後堂。
這邊,四人落座,陳鳶有些好奇的問起鎮空和尚為何要與那道士打坐,而且從他身上,陳鳶感受到的不過些許法力,連練氣都算不上,跟靈縣的秦家父子相差不多,屬於半隻腳踏入修道之門,另只腳還在紅塵當中。
「我佛慈悲。」
鎮空豎印道了聲佛號,隨後他笑著道:「那人不過坑蒙拐騙之徒,貧僧觀他,不過是借鎮宅之法,悄悄布下搬運之術,想來是要洗劫那宅院中的財物。」
陳鳶皺了皺眉:「大師為何不直接揭穿他?」
「揭穿他又如何,無非暴起傷人,牽連到無辜,然後遠遁他處,或拼死一搏,在貧僧手裡喪命。」和尚搖了搖頭,「與其如此,不如讓他感悟佛法定力,知難而退,往後說不得再做這樣的惡行,心中忌憚,也能挽救」
這……
陳鳶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這和尚,與鎮海相比,他師兄弟倆簡直相差巨大,一個敢於殺生成佛,一個靠佛學來感化作惡之輩。
「大師與你師弟,可謂一左一右。」
聽到陳鳶點破,和尚微笑不語,待素菜上齊後,和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不多禮的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