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頁
走在長廊的方丈嘟囔著,腳步更加快些了,到的後院上了鐵鎖的拱形木門,他吹去一口氣,將門鎖卸下,推門而入。
後院是荒草淒淒廢棄院落,不知荒廢有多少年月,前方是一棟窗欞、門扇沾滿灰塵蛛網的房舍,裡面凌亂不堪,地上卻是有不少踩出的腳印。
老僧進來,轉去另一屋,僧袖一拂,將半塌的書架橫挪開去,露出一口黑洞洞的密道。
「壞了壞了。」
一進到裡面,老僧便開口喊出聲來,語氣頗有些焦急,密道並不長,七八丈便是斜斜向下的石階,牆壁插著燃燒的火把照亮裡面。
兩個拐角下方,是數個大鐵籠,照著黑布,露出的縫隙里,能看到女子繡鞋的輪廓,隱隱有哭泣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聽到腳步聲從石階下來,裡面有不少女人的聲音衝到鐵欄前,哀嚎哭求將她們放回去。
過來的老僧並沒有理會,徑直穿過鐵籠中間過道,那邊有一開鑿的石室,一個平梳短髮的身影,正穿著皮襖從裡面出來,腰間還系有一面小鼓,一個小壇。
「出什麼事了?」
對方開口用的是樾劼語,而那邊過來的老僧,也同樣用的是樾劼胡語。「今日寺里來了一個人,金丹境的修道中人。」
「之前來過不少,有什麼稀奇。」
「不是,那人叫陳鳶,你可聽的耳熟?」
『陳鳶』二字出口,那邊的胡人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變了變,坐去一旁桌椅,倒了一杯清水灌進肚裡。
「那他來這裡做什麼?」
「來求九生珠,救他袖中一條蛇妖。」靈慧老僧樾劼話流暢,一句不差的說給那胡人聽,「不過被我打發走了,就怕他隨時還會再來,未免事情敗露,你立即帶這些女人出寺,回草原上去。將這裡的事告訴大祭師。」
面前這位老僧,其實本身就是樾劼人,數十年前,他走失漢地,被漢人夫婦收養,視如己出,後來老兩口在山中不幸墜崖身死,無依無靠下,他拜入靈雲寺為僧,因為聰慧熟讀佛經,頗有悟性,入了禪宗,歷經數十年,成為寺中方丈。
其實很早前,他便知曉自己的身世,樾劼人南下燒殺搶奪時,他緊閉山門,不願與承雲門一起對抗樾劼鐵蹄,而後更是幫潰敗北遁的族人從捷徑退回草原。
一來二去,他也被樾劼大祭師看中,期望他能以靈雲寺身份為掩護,幫助樾劼部落掠一些漢人女子,為樾劼人恢復人口。
同時,也將幾個南征而亡的祭師,放在靈雲寺接受香火供奉,領悟中原香火之道的秘密,找到對付中原修道中人更有效的法術。
……
「若是那陳鳶還要過來,我便將他拖住,而這裡,你立即帶上這些女人,趕緊回草原,等我消息,再回來。」
靈慧老僧與那胡人祭師商議了片刻,敲定主意後,祭師也擔心那陳鳶發現靈雲寺的秘密,當即叫來散步寺中十多個假僧侶,將三十多個女子捆縛、封嘴塞進準備好的馬車,從寺院後面轉移出山。
『吱~』
寺院後門悄然打開,一個僧人持刀看了看外面,用著樾劼人獨有的法術,放出一隻飛蟲,待蟲子轉過一圈落掌心後,他才朝裡面揮手示意。
片刻,車軸摩擦的呻吟響起,一輛輛照著黑布的馬車,緩緩駛出後院,沿著山坡一路向下蜿蜒而行。
喔~噢~
夜鳥在山林間啼鳴,不時有翅膀噗噗扇動的聲音。駕車的僧人不知為何感到一股心悸,望著浸在月色的林野,有著沙沙的風吹枝葉響動,有些毛孔悚然。
今夜特別的安靜,月色照著七輛馬車透著影子蔓延山道間,這時有風吹來,一同飄來的還有咿咿呀呀唱戲的聲調。
響在幽靜的山間泥路上,頗為詭異。
「漢人的戲曲?」
「不要聽,沿著山路一直走,看見什麼也別管!」
車隊中間的胡人祭師低聲喝道,他知道那個叫陳鳶的,從唯一活著回來的鹿頭祭師呼毒衍口中得知,這人是中原邪修,最擅長一些陰森恐怖的法術。
「看來已經被對方盯上了。」
他拿出腰間的小壇,裡面是野獸焚燒後的白骨磨成的粉末,此時被他抓出小捧,摻和割破的掌心鮮血,塗抹在臉、頸脖、胸口,畫出古怪的紋絡。
抹出的血粉落下最後一道,周圍陡然掀起一陣風,有著叮叮噹噹的鐵鏈聲傳來。
前方的山路泛起了一層薄霧,就見一道身影站在霧裡,兩手拖著兩條漆黑鐵鏈,碩大的鬼爪,像是活的一般,自個兒在地上扭動。
「停下!」
有假僧大喊的同時,那霧裡的身影像是被驚動,地上的鐵鏈唰的抬起鬼爪,朝最前面的馬車撲了過去,直接勾住駕車的假僧肩頸,繃緊的鐵鏈一扯,那人魂魄虛影在眾人視線里,直接被扯了出來,在半空掙扎無聲叫喊,隨後就被拖入霧裡瞬間消失。
後面幾個馬車頓時慌亂起來,一個個假僧持刀下車,壯著膽氣想要與對面霧中身影對峙,可下一秒,更多的鐵鏈拖著『嘩啦啦』的金鐵之聲從霧那身影之中飛出,尖銳的鬼爪扣入他們血肉,一道道魂魄都在剎那間脫離肉身。
中間那胡人祭師回頭朝後面的三輛馬車叫喊:「回去廟裡!」
他將手中剩餘的粉末吹去空氣,化作一頭羊頭人身的怪物,踩著崎嶇路面撞去對方。那霧中身影拖拽著數條鐵鏈,手中也在書寫什麼,旋即一個木雕落去了地上,煙霧之中,一聲亢奮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