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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是爹發話的,可不能怪為兄!」
秦同闋把玩匕首貼去兄弟頸脖的剎那,後面坐在坑洞邊沿的老人陡然聽到什麼聲音,下方廢墟碎石岩塊忽地滑落,他垂下視線看去,一道黑影唰的沖了出來,老人驚得後仰摔倒,叫出一聲。
「它沒死——」
聽到動靜的秦同闋手裡匕首停了停,只覺身後一股陰冷順著背脊爬上頭皮,癱軟地上的秦同善目光驚愕的看著兄長背後,呢喃:「爹……」
「爹?」
秦同闋艱難的一點點扭過頭,斜去的視野里,是一陣青黑猙獰的臉龐,額頭還有一道劍口,正是被陳鳶一劍破頭的飛僵。
此時它呲出獠牙,瞬間咬在秦同闋頸脖,後者掙扎打它,旋即被拖著升去半空,秦同闋嘶啞哀嚎,血色頓時從臉上迅速褪去,扭動抽搐幾下,便被丟了下來。
飛僵緩緩降下一段距離,像是在看秦同善一般,發出呼呼的怪異聲響。
「他竟還未死!」
從前院趕來的陳鳶等人看到這一幕也是驚了一下,飛鶴道長忙拿出法器,一旁的孫正德朝手裡吐了吐唾沫,握著桃木劍化作青銅重劍就要跟著衝上去。
「道長!」
秦同善早已淚流滿面,他微微偏過頭,抬手阻止他們過來,「它……它不會傷我的……我感覺得出來……」
「爹!」他朝漂浮的飛僵輕聲喊了一句。
那飛僵竟低下頭,緩緩轉過身去,灰白的雙目死死看著那邊驚慌爬起想要逃走的秦樹隱,呲出獠牙就撲了上去,瞬間將老人插翻在地壓在其身上。
飛鶴想要出手,被陳鳶一拽住,看著那邊翻滾糾纏的兩道身影,輕聲道:「這對父子死有餘辜,該讓秦同善的父親報仇。」
「道長救我,兩位道長,快救我,我願把全部身家送給二位!」
遠遠的,秦家老人趴在地上,伸出手朝這邊抓握大喊。飛鶴心裡雖厭惡這對父子,可在他眼裡飛僵更為可怕。
「陳道友,這飛僵吸食人血,往後說不得凶性難改,要是變作不化骨,怕你我都難以收拾。」
陳鳶看著那邊,聽著老人的哀嚎一點點減弱,絲毫沒有動容。
「到時,我會出手,眼下就讓它報仇雪恨,有何不可。」
「東家,要不讓他拿了家當再死?」一旁的孫正德小聲提醒。
不過都被陳鳶和飛鶴無視了。三人視野之中,秦同闋的妻子抱著腦袋縮在遠處,捂嘴不敢叫喊,眼睜睜的看著地上的公爹被半截怪物咬破頸脖,臉上血色一點點的褪去,掙扎的雙腿,在地上蹭了兩下,便繃直不再動彈,腦袋歪斜一邊,大張著嘴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飛僵滿嘴鮮血仰起臉來,大張獠牙朝雨夜猛地發出一聲嘶吼。
「吼——」
灰白的眸子都變成了殷紅的顏色,脫離被它吸食的屍體,偏頭看向對面的秦同善,緩緩飄飛過去。
哦哦……哦噢喔!
側廂雞鳴嘹亮,此時的夜色里,雨勢漸漸收住,東邊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青冥的天色里,飛鶴驚慌的就要衝上去。
「天都快亮了,它還不走,道友,這次不能讓它跑了!」
孫正德抱著青銅重劍『嗯嗯』的連連點頭附和。
陳鳶還是站在那一動不動,看著飄過坑洞的飛僵,一點點的靠近秦同善,伸出僵硬的手掌,尖銳發黑的指甲,竟輕輕觸在男人臉上,又落去旁邊昏厥的小人兒,口中有著『嗚嗚』的低吟。
下一刻。
飛僵從半空墜下,重重摔在地上。秦同善終於壓抑不住情緒,哭喊了出來。
「爹!!」
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在地上爬過去,不顧兇險的將地上那半截身軀抱在了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它自解了。」飛鶴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那頭飛僵墜下,從未想過殭屍也有這樣的一面,一時間他也不再上前,就這麼看著這對父子倆。
「爹……對不起,同善現在才知道你才是我爹……」
秦同善摟著飛僵的頭顱哭著,滿臉都是滑落的淚水,可是懷裡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回應,他哭的更傷心。
摟著屍體輕輕搖晃著,憶起了小時候,常聽父親給母親唱的那首歌謠。
……楊柳青青河中影……望影望到日落西。
折花送枝窗欞前……幾時能得牡丹意。
……
陽光破開雲隙照射,金色的晨光推著青冥的顏色將天地包裹了進去。
晨光照在臉上,是溫熱的。
「同善……」
陡然一聲輕微的話語在秦同善懷裡響了起來,懷裡的屍體僵硬的抽動嘴角,輕輕喚了一聲兒子,手輕柔的撫摸著划過淚水的臉龐。
「……你長大了……爹……要走了……要去找你母親了。」
「爹……」秦同善先是驚喜的喚了聲,可懷裡的父親的半截身形漸漸在這片金色的晨陽里化作灰燼,晨風吹來,猶如蝴蝶般紛飛飄散而去。
「爹!」
秦同善站起聲,哭喊著揮舞雙手想要將漫天飛舞的灰屑挽留住,可這些都是徒勞的。
灰燼翻卷瀰漫之中,恍如剎那的夢幻,秦同善仿佛看到了父親,猶如回到兒時的模樣,穿著整齊,儒雅和善,站在那片陽光里,朝他微笑揮手,轉身走去那片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