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頁
不久,映著春日的河流顯著粼粼波光,猶如一條銀帶蜿蜒呈在眼帘。
陳慶之看到渡口的一瞬,眸子頓時一縮,『吁』的勒停戰馬,咬牙叫出:「怎麼回事?!」
緊跟而來的梁騎紛紛駐足,臉上顯出了絕望,視野那頭的渡口,渡橋上空蕩蕩的一片,別說船,就連半個船板都不曾見到。
「將軍,這有一人!」
一個斥候搜索渡口,從草叢裡拖出一人來,是個老叟,看穿著、模樣,應該是渡口的船家。
「老丈,此間的船呢?」
「這位將……將軍……」老叟被一眾騎兵盯著,嚇得雙腿都在顫抖,結結巴巴的指著對岸,「你們來之前的兩日,有一撥魏軍過來,將沿河的所有船隻都徵用了,像是要渡河攻打洛陽。」
陳慶之此時明白過來,原來自己不過是被拖在城中,魏軍主力直接繞過中郎城,跨河殺奔洛陽去了。
「老丈,那附近可還有其他沒被徵用的渡船?」
老叟搖搖頭,「不敢欺瞞將軍,就算有,聽到魏軍征船,早就跑到河對岸了,小老兒不跑,還是捨不得被征去的船,等著將軍們用完能還回來。」
陳慶之沉默下來,朝這老叟揮揮手,讓他趕緊離開,畢竟追兵等會兒就要殺過來了。
「將軍……」
眾騎紛紛看向陳慶之,後者沉默的下馬走到河岸,看著茫茫大河,抿緊雙唇閉上眼睛。
「將軍,馬副將回來了。」
有人在隊伍里大喊起來,看去的方向,馬佛念垂著一條手臂,趴在馬背上帶著兩千步卒倉惶奔逃而來。
奔逃的人群之中,有士兵跑著跑著,撲去地上,沒了聲息,也有失血過多緩下腳程,搖搖晃晃的行走,隨後被相熟的同伴背在後背,趕緊跟上前方的隊伍。
然而聽到沒有渡船的消息,幾乎所有人沉默了,絕望的氣息在隊伍中傳開。
「就不該過來。」
「不過來,軍營里的袍澤怎麼辦?洛陽里的那個皇帝說不得會殺了他們!」
「好過大夥一起死啊!」
「當時就該跟那狗皇帝魚死網破!」
「別吵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陳慶之放高聲音暴喝了一聲,將嗡嗡的嘈雜壓了下去。
「我還有一個辦法,應該能帶大夥離開。」
陳慶之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手中佩劍猛地插進地里,『嘩』一聲,屈膝半跪地上,合手抱起拳頭,朝向黃河。
「靈顯真君,陳慶之有事央求,望為我等將士打開一條生路,保全性命返回江南。」
白袍軍上下神色驚愕,他們知道將軍有高人賜的神劍,那定然能請來高人的,反應過來,紛紛放下兵器,跪去地上,學著自家將軍的模樣和話語,高呼起來。
「靈顯真君,求你顯靈,救我等過河!」
數千人的高呼連成一片,傳去遠方都是嗡嗡的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馬蹄聲里,由北向南而來的魏國追兵在一處高坡停下,為首的將領,乃朱世隆、高歡,看到前方一片跪下的畫面,有些發愣。
「梁國那將領算得上一員良將,只是他們在做什麼?」高歡騎馬來到朱世隆身旁,低聲問道。
後者也是不解。
「小心有詐,先派一支兵馬上前試探,再大軍掩殺,將他們趕下黃河。」
他話語中『河』字剛一落下,眼中的河水波光忽然變得刺眼,有種不妙的感覺在心頭滋生出來。
視野盡頭,那邊的陳慶之心裡莫名感覺到了什麼,好像喊出的封號得到了回應,下一刻,跪在他身後的一個士兵忽然開口:「將軍你看,是船!」
這一聲里在場所有人紛紛抬臉,順著士兵指去的方向,黃河下游,出現一面面白帆,映入眸底的是一艘艘高大的樓船,破開水浪逆流而來。
「哪裡來的船?」
遠方高坡上的高歡、朱世隆也被這一幕驚到了,這一帶的船隻無論大小悉數被徵用了嗎?
「速派遣兵將,追上去拖住梁兵,不要讓他們登船!」
朱世隆命令吩咐下去,傳令的騎兵飛奔起來,揮起手中小旗。
……
黃河岸邊,一艘艘大船停靠,放下登船的樓梯,陳慶之哪裡過得上那麼多,招呼全軍飛快登船,足足裝了五艘,從甲板到船艙擠的滿滿當當。
木梯一收,五艘樓船緩緩離開渡口,壓著翻湧的水波,駛往河對岸。
「追!」
「莫要梁人跑了!」
魏國兩千步騎飛奔而至,看到已去往河中心的樓船,目光落到渡口另外沒有成行的三艘大船上。
「上船!」
船上沒有船工,大抵以為都去了離開的那五艘船上,將領高玄催促麾下會駕船的士兵操控船帆,不多時,三艘滿載的樓船緊跟前方梁兵後面。
那邊,當先的陳慶之第一個靠岸,上到岸邊,目光四下搜索,終於在河堤上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先生!」
他扒著河岸野草匆匆上去,抱拳就跪在了陳鳶面前。
「慶之謝先生施救。」
陳鳶點點頭,讓他起來,指去大河之上尾隨的三艘樓船,「破了追兵,再謝不遲。」
忽然抬手一揚,寬袖嘩的撫響。
陳鳶收去法力,剎那間,一股大風吹來,航行到河中間的三艘大船頓時劇烈晃動,上方的魏兵站立不穩,在甲板上跌跌撞撞,與同伴撞在一起,甚至還有『咚』的落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