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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我必然要說,或許不好聽,但爾等還要聽下去……胡人入關,敗退失地,乃我軍上下所有將士的恥辱,每寸土地都是前人身上熱血澆灌出來的,如今被胡人奪去,爾等臉上可有光彩!」
風吹過一張張面孔,看著土堆上騎馬的身影,有人小聲像旁邊人說道:『這人我認識,就是一個……』
可旁邊的士兵卻是不理他,緊緊的捏著刀鞘,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那馬背上的人影,此時聲音變得高亢。
「……胡人來了,他們從我們手裡拿走了土地、城池,還有我們的百姓,你們爹娘可能也在其中,兄弟姊妹也在其中,腦袋被這些蠻人砍下杵在木樁上,可會心痛?妻女被胡人糟蹋,可會心痛?但心痛又如何,只有將失去的奪回來,再將這幫蠻人腦袋插回他們的土地上,這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
昏黃的陽光里,一片片的人影,城樓上的士卒沉默的看著那土堆上的身影,就連遠處巡邏的兵卒也都趕了過來,朝下方望去。
風雲捲動,雄渾的聲音還在持續。
「……聽說胡人兇狠,堪比猛獸,但今日我要告訴你們,再兇猛的野獸,也有淪為獵物的一日!」
馬背上,那校尉背後的虛影拔出青銅長劍指去西面的日頭的同時,校尉也拔出了佩刀映著殘陽的餘暉露出森寒。
「現在就讓那些兇猛的獵物們看看,我們的刀劍可利否,我們的爪牙能不能撕碎他們,點燃他們的帳篷,讓他們無家可歸!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天底下最兇悍的一群人!」
璀璨的天光照在刀鋒上,映出刺眼的光芒,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斬下,校尉張開嘴,背後的虛影也望著夕陽張開口吻,高亢的聲音響徹。
「諸位,光宗耀祖的時刻到了!」
「風——」
前方延綿開去的兩千兵卒猶豫了一下,然後,有聲音單調的跟著大叫一聲:「風!」
下一刻。
更多的士卒叫了起來,拍響刀鞘,捏著拳頭舉過頭頂,歇斯底里的發出咆哮,廣闊的原野上,其他營中兵卒、城樓上的兵卒仿佛都在這一刻被感染,巨大的怒吼聲席捲這片天地。
「風!」
「風!」
土堆上,那校尉一撥馬頭衝下,高舉刀鋒跑過士兵前方,嘶吼:「隨我來,今夜過後,你我同去,你我同歸!」
兩千兵卒齊齊上馬,發出『嘩』的整齊聲響,一道道、一列列縱馬飛馳起來。
城樓上,李安福也激動的起身,按著牆垛,都有種想要一起去的衝動,好在被身旁親衛勸住,才熄了這個念頭。
他轉身問去雲賀:「道長,那附身神人是誰,可否經常請到軍中?!」
「這……貧道也不知,只聽陳道友說過,好像叫武安君白起。」
這是實話,雲賀想破腦袋,翻看典籍,也沒找到這個名字。
……
夕陽落下最後一抹餘暉。
天色漸漸沉下,黑夜席捲而去的廣威北面,踏入甘沙地界,天光尚未降下,彤紅的霞光里,是延綿的營寨,一頂頂白色圓頂帳篷在風沙里起伏。
「啊!!」
一聲悽厲的女子叫聲,在營中某頂大帳傳出,身材婀娜的女子此時渾身赤裸盤坐毛毯上,眉頭緊鎖,咬牙痛哼。
騰騰白氣正從她頭頂升起,那斷臂的傷口正肉眼可見的癒合,只是可惜手臂是無法再長出來了。
女子身後,一個披頭散髮,額頭纏裹白帶的男人,正張開五指,一顆瑩黃珠子漂浮,照出縷縷似煙似光的氣息,給她治療,那珠里像是某種野獸的瞳孔,來迴轉動,顯出絲絲邪氣。
過得一陣,白氣斷去,古蘭朵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白皙的肩頭往下,那斷去的地方空蕩蕩的,發瘋似得拿另一隻手捶打毛毯,痛苦的哭喊出來。
那邊的男人收了法珠,拿了一件婆剎那傳統的長筒袍服給她披上,「古蘭朵,你的手臂不會輕易失去的,我會讓那些漢人遭受比你更慘痛的傷害。」
兩人都是婆剎那大祭師麾下的弟子,也是夫妻,無論如何這個仇他是一定要替妻子找回來的。
「我們還有很多軍隊!只要推平了這裡,打下漢人的西京,找到那座洞窟,漢人的一切都會是我們的,古蘭朵也能穿上漂亮的絲綢,住上高貴的宮殿!」
他是大祭師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修煉的法術造就了他身軀蘊著恐怖的力量,刀劍難傷,甚至漢人的法術都不一定能傷到他。
這就是他敢如此說的底氣!
安慰了妻子幾句,讓她沉穩的睡下後,男人裸著強壯的上身走出帳篷,「讓薩圖克統領過來見我!」
他這樣說著,望去的夜空繁星密布,猶如一條銀帶橫跨天際,他並不知道的是,向南的遠方,一隻只馬蹄踏著泥屑、衰草飛速穿行。
而較近的丘陵之上,陳鳶、鎮海、雲龍一一排開,望去遠處篝火延綿的婆剎那軍營。
山風吹來,撫動花白的鬚髮,老道輕聲問道:「那位神人會何時發起夜襲?」
「武安君啊……我可不知!」陳鳶掐著黃符,按去桌上,「我們先引起混亂,將主力引過來就行,其餘便靠他去了。」
陳鳶右側,形如金剛的身影,僧袍在風裡撫卷,鎮海看著遠方的胡人營寨,闔眼合掌揖去一禮。